疾行往云裳小筑的马车中,李道玄正艰难的将腻在自己身上的阿离扯开。
胡姬少女就像那传说中的沧海乌鱼,四肢缠在了李道玄身上,扯都扯不开。
坐在对面的白小蛮有些发呆的望着两人,忽然开口说道:“李公子,小蛮想求你一件事。”
李道玄也放弃般任那阿离缠在身上呼呼大睡,听到白小蛮的话忙说道:“白姑娘请说。”
白小蛮眼中露出惊人的恨意:“小蛮想求公子帮我杀一个人。”
李道玄望着她,良久才问道:“不知白姑娘要杀的是谁?”
白小蛮转头望向了车外,低声道:“黄泉宗鬼医,阎碧落!”
李道玄愣住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阎先生我杀不了,况且他刚刚救过我呢。”
白小蛮声音冷冷的:“小蛮没有要公子动手,只想求公子帮助我修炼天莲心魔。”
李道玄自车上扯过一条软毯,盖在了怀中阿离的身上,心中想了一下:“如果我不愿意呢,那天莲心魔听起来就不是正道法门,我怎能助你修习那魔功?”
白小蛮冷笑一声,转头望着他:“公子忽然说得这么道貌岸然,让小蛮听得心中鄙视。”
李道玄面不改色:“哦,我怎么道貌岸然了。”他刚说完,心中就想到自己和白小蛮修习欢喜禅的缠绵情景,心中大悔。
果然那白小蛮首次在他跟前露出了恼羞之色,情不自禁反口道:“当日在床上,你可没有这般正气昂然的样儿。”她说完也觉得有些过于暧昧,脸更红了。
李道玄尴尬的侧过脸,但还是说道:“小蛮姑娘,我不知你和阎先生有什么过节,但……”
白小蛮截口道:“不要说了,公子可以将鱼玄机炼制成鬼,又愿意让鱼姑娘修习天莲心宗功法,却不愿帮助小蛮,那自然是人分贵贱,情有深浅的意思了。”
她说着双眸浮上凄然之色,手指轻抚着发髻,霎时变得楚楚可怜。
在李道玄看来,眼前这个女子有着十二分的可怜可爱,白小蛮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自怜自伤的动作在他眼中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心都开始颤抖起来,情不自禁喊道:“白姑娘,你不要这样说。”
白小蛮身子侧着,手指散开了发髻,垂下的长发盖住了一半儿脸。此时月光照入了车中,她整个身子似乎都开始发光,却在随着车子摇晃的月光中侧眸含泪。
李道玄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疼中,终于松口道:“白姑娘,我帮你。”
白小蛮听到他答应了,那眸子中的泪珠儿瞬时消散,整个人正面而立,冷冷的将发髻缠好,哼声道:“公子一言九鼎,小蛮在这里先谢过了。”
李道玄眼中还残留着刚才白小蛮那幽怨多情的身姿,此刻眼前看到的又是那个冷冰冰的云裳之主。这两种错落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别扭。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了云裳小筑门口,李道玄才明白过来,抬头沉声道:“你,你刚才对我施了什么妖术?”
白小蛮整整衣衫,在月光中忽然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变化之大让本自不满的李道玄又是一愣。
那调皮娇俏的白小蛮脸色又变回了冰冷之色:“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李道玄无奈的抱起了阿离,缓步走下了车子。
马车停靠的位置在云裳小筑侧方,整个小筑楼前四周都架起了松灯,一队队金吾卫极有秩序的四处巡查着,楼前却摆满了酒席。
李道玄看到那酒席木案周边坐满了女孩子,几个金吾卫将领身子直直的站在秦国公身后。那秦国公大马金刀的坐在案前,莲生却委委屈屈的坐在他的下首,正听着这位老国公口中不停念着什么。
李道玄抱着阿离走了过去,这才听到秦国公口中不停念着:“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这位老国公口中不停念着,莲生听得双眼发呆,坐立不安。
李道玄再听几句,已然听明白了,原来国公念的正是大唐女子必学的《女训》。
他暗笑一声,将怀中阿离递给迎过来的莺哥,对那还念着女训教育莲生的秦国公道:“国公辛苦了。”
秦国公对他点点头,伸手又喝了一杯酒,润润喉咙,再次念了起来。
莲生早看到李道玄了,下死劲的使着眼色,示意他赶快来救助一番。
要知道大唐女训出自东晋李婉所著,共分十六卷七十二章,便是念一遍也需要半日时间。
李道玄莞尔一笑,只是奇怪以莲生的性子,为何还能坚持到现在。
白小蛮自后走了过来,那围坐在木案前陪听的一众女子都是站了起来,欣喜道:“白姐姐,你回来啦。”
秦国公这才收了口,起身道:“罢了,你这丫头可听明白了,记住了?”
莲生如蒙大赦,一下就跳了起来,连连点头:“老将军,我都明白了,记住了,方才我在院中闹事,那确是不对的。”
那秦国公这才对后面一挥手:“灵莲姑娘既然知道错了,就把鱼姑娘放了吧。”
国公身后的将领轰然诺了一声,不多时,那云裳小筑侧门便开了,鱼玄机在几个金吾卫的护卫下慢慢走了出来。
莲生欢天喜地的迎了过去,握住鱼玄机的手,连连打量着。
鱼玄机急忙抽回了手,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莲生便转过身对那秦国公喊道:“喂,秦老将军,如今人也放了,你可不要再说玄机是什么朝廷重犯,洛府妖人了哦。”
秦国公没有理睬她,环视了一圈这些女子,皱眉将李道玄拉到一旁:“公子啊,这些女子你打算如何处置啊?”
李道玄忙回道:“道玄准备带她们另找安身之处。”他说完便有些歉然:“我们还是要参加花朝节的。”
秦国公摆摆手:“这些老头子都不管,这个,我是说,那个。”他这个那个半天,最后一咬牙,低声劝道:“公子啊,色是刮骨刀,你虽然是修士,但我听说最近连连受伤,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如花娇艳,你可要把持住啊。“
李道玄明白了这位老将军的意思,面上有些发红,但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不瞒国公,道玄不是君子,已做了不少荒唐之事,但您说的话我一定记在心里的。”
秦国公嘿然一笑,拍拍他的肩:“这些就不说了,这天快亮了,你们得早作打算,老头子也只能维持到日出之时,到时候怎么说也得封楼了。”
李道玄连声道谢,那秦国公自领着金吾卫退到了远处,给李道玄他们留出了足够的地方儿。
李道玄也是望着身边这些女子,自进这长安以来认识的女子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他看看那一直偷偷去牵鱼玄机手儿的莲生,再看看抱着阿离的莺哥还有燕语,最后望向了站在一旁询问楼中女子的白小蛮。一时之间感慨起来。
李道玄感慨之余,心也沉甸甸的,从某一方面来说,自己也背负着更沉重的责任。
他正想着,背后传来常随的呼唤声:“师父.”
李道玄回身看到常随带着一个脑袋奇大的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后。
常随上前一步:“师父,我带了老宋过来,您看要运走什么,就交给他了。”
李道玄楞了一下才想起来,常随白日里是说过,要想办法将云裳小筑里的东西运走。他便走到莺歌燕语身前,问道:“楼中还有能运走的东西么?”
莺哥叹了一口气:“那可多了,光说那些幽州鲁班楼打制的春塌软椅就搬不完的,更别说姐妹们的脂粉梳台。”
燕语也脆生生道:“还有流苏帐幔,楼后的酒窖,对了,还有白姐姐的东西呢。”
白小蛮此时走了过来,皱眉道:“公子是要带我们去哪里?若是路远,这些东西便不要了,小蛮只有一辆车子还停在后院中,其余物事,便都烧了吧。”
常随一直跟在李道玄身后,此刻抓耳挠腮忍不住道:“姐姐们,这些就交给我吧,让老宋搬走就是了。“
大家便都望着那脑袋奇大,正吸着一根竹筒旱烟的老宋,无不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老宋似也看到了这些怀疑的眼神,放下竹筒旱烟,说道:“楼主放心,老宋没有别的本事,搬东西还是靠得住的。”
李道玄微微一笑,见他如此镇定,知道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便对白小蛮道:“小蛮,你先把那马车弄出来,让她们将细软之物收拾好,咱们看老宋施法便是了。”
那老宋便笑道:“楼主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咱要施法了。”说着竟有些得意洋洋。
白小蛮只想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便带着莺歌燕语并莲生等女走进了云裳小筑。
决定继续留下来的云裳女子,大多是清琯女子,还有一些迎宾少女。都是年岁不大,跟着白小蛮各将细软珍贵之物打起了包裹。
李道玄和常随一直等到天色有些发白,才看到那侧门行出了三辆马车,在前的正是当初李道玄第一次见到白小蛮的那辆布满机关的大车。
这大车拉车的马儿中,最为显眼的却是李道玄得自曼罗馆的那匹楼兰云梭马。
三辆车子行驶很是吃力,让李道玄怀疑车中到底堆了多少宝贝。
此时车子一排停在了楼前,车帘也被掀开,云裳少女们挤在车帘前,好奇的看着站在楼前吸着旱烟的老宋,自是想看看这人是如何搬运物品的。
莲生却在车中嘟囔道:“何须如此麻烦呀,让老将军派那金吾卫帮咱们一起搬了就是。”
那老宋耳朵很尖,回头哼了一声:“姑娘,老宋我要搬,可是连这云裳小筑一起搬了去,就是那一木一瓦都不会漏掉的。”
他这样一说,连李道玄都来了兴趣,点头道:“就请宋先生施法。”
老宋见这位楼主大人给足了自己面子,嘿嘿的再次放下旱烟,伸手手掌,那宽大的袖子抖动着,飞出了五团圆滚滚的光球。
五道光球落在地上,不住的弹动着。
当前车中的白小蛮淡淡对身边女子道:“原以为是什么绝妙功法,不过是‘五鬼搬运术’而已,你们看着,这老宋等下儿就要出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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