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三月清风尚有一丝寒气。想那春风轻度的关内,恐怕杏花都开满了。
李道玄便在这三月清风中走进了金兰城。
一只雪白的骆驼经过他的身旁,骆驼上坐着一位胡姬少女,她两腿随意的摆在骆驼一侧,正翻着一卷诗书。
那白色骆驼速度不快,恰好和李道玄走了个平行。
骆驼上的胡姬少女合上了诗书,忽然双手托腮,问他道:少年郎,人间春意正盛,高山上还是白雪茫茫。我读你们大唐读书人写的诗中说,只有当远去江南的青鸟归来之时,山上的人才知道春天已经到了,是这样吗?”
李道玄转目望了一眼,这少女最多十二三岁,头上披着红色纱丽,金边滚动的一件抹胸式的小褂子裹着一对发育尚好的小胸,露出比那白骆驼还要白的小肚肌肤,肚脐上勾着一朵金铃,映着耀目的白。
她有着比拓跋明珠更为深邃的轮廓,高鼻深目,湛蓝的双眸仿佛凝住了流光,映照出一种奇异的寂寞。
李道玄无心搭理她,听这胡姬少女口音纯正,竟是地道的中原官话,便低声道:“我不是读书人。“
那胡姬少女在白骆驼上格格笑了起来,笑得白玉小肚上那一朵金铃叮当作响:“阿离知道你不是读书人,你是大唐的修士对不对。“
李道玄心中一凛,他自进入这金兰城地面,便刻意收敛了灵力,自信便是苍鹤那样的高手也不会看出自己的修为,没想到被这个胡姬少女一眼看了出来。
他更无心跟这少女说话,快步走过了白骆驼。
金兰城是中西商旅集散之地,热闹异常,加上如今三月正是商旅最繁茂的时候。整个城市被骆驼,马匹,货物,以及那些商人们塞满了。
李道玄很快就被卷进了人流之中。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多不同的人。
胡商脚步匆忙,骆驼上多驮着西域香料,多是那些江离、辟芷、申椒、幽兰……异香扑鼻,但还未闻个够,那驼铃声响便过去了。立时便看到一辆粗木马车硬生生的挤入了人流之中,车上毛皮被人群挤落到地上。
人群稍微停了一下,后面的人不知情便撞上了前面的人,就如一片推倒的野草,哗啦啦的最前面的一个大汉被挤的身子一斜便撞上了马车。
几个胡商拾起了地上的毛皮,再次递给了那车主。那车主三十余岁,黄发碧眼,也是个西域人,在车上长揖一谢,露出胳膊下绑着的一只银色兔符。
黄发车主自车辕上取下挂着的一只水晶小壶,仰头干了一杯血红的葡萄酒,大声道:“哎儿,诸位郎君,得罪了,车道被堵,我这车货急。得罪了!“
他说着,便驾着马车,硬生生自人群中挤出一条路。
李道玄身子一扭便跟在这辆马车后,马车前行,恰好开了一条道,他紧紧跟着前行。
金兰城可以算是边关周围,防御和管理最为松散的城市之一,这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它的背后便是那万古金池玉门关。
一旦出了金兰城,向东要想过那玉门关,便要经受最为严厉的检查,若无路引或者度牒,便别想过那玉门关。
毕竟过了玉门关之后便是中州境内,再向东行不久就进入京畿道范围内,京畿道治所长安又是大唐京都,这玉门关便成了大唐最为紧迫的一道关防。
李道玄只所以跟着这两粗木马车,便是为这个头疼的原因。他并无路引度牒,属于没有身份证明之人,而这车主刚才拿酒时露出了一只银色兔符,便吸引了他的注意。
大唐关境之内,除了普通的路引度牒,另外有四种更为尊贵的身份证明,被称为四符!按权利大小分为虎符、免符、鱼符、龟符四种。
这黄发赶车人这粗木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那只银兔符却是可以通行诸座关卡,直达帝都的通行证。
李道玄想法很简单,他要跟着这马车出金兰城,在城外找个偏僻地方,直接动手将兔符抢了过来。
这一路直走到金兰城东门才宽敞了些,马车行行,李道玄抬头望着遥远处的雄关之影,最后注目在那雄关之上的一粒白点上。
他出了一会儿神,便跟着马车走出了金兰城。
一出了城市,那马车速度便快了起来,李道玄暗中跟着,见那拉车的马瘦弱的可怜,一身耷拉的灰毛,周身发皱,眼看是一匹就要死去的劣马。
但那黄发赶车人呼喝几声,那看起来眼看就要倒毙的灰马振蹄腾起,速度一快再快,竟隐隐有那日峡谷祭山会上的神马风采!
李道玄不得已运转起一点儿灵力,跨步跟了上去。
金兰城与玉门关之间有弱水周回绕匝,有矮山牵连相伴。在山脚之下,有一个叫做古镇的小镇子,是东出玉门关,进入中原的最后一站。
李道玄大意之下,没想到那粗木马车竟然有这般速度,等他追上去时,那马车已经远远的进入了小镇之中。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正矛盾着要不要施展御风术,就听到一阵金铃声响,白色的骆驼快速的跟了上来,骆驼上的胡姬少女依旧是双手托着腮,双眸一转儿,伸手道:“来跟我一起坐着它,你就能赶上那辆车啦。”
李道玄摇头一晒,故意拐了一个弯,走到一处小树林边,盘腿坐下休息起来。
谁知那白色骆驼也是拐了一个弯,竟然跟着拐了过来。
胡姬少女翻身下了骆驼,赤足走到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便也盘着腿坐下,学他般打坐起来。
李道玄心中好笑,便不理睬她。
果然,没用多久,那胡姬少女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却大声说道:“哎呀,我想尿尿,你要不要一起尿啊?”
李道玄刚刚运动起一丝灵力,闻言之下丹海一乱,差点被一口灵力呛住,脸涨得通红。
那胡姬少女摇摇头:“看你憋的。”
她说着也不理会李道玄,更无一点羞涩之意,竟然当着他的面,退下红纱百褶灯笼裤,背对着李道玄蹲了下来。
李道玄连转头的机会都没有,只看到一只雪白的小臀来回翘动,哗啦啦的声音传来,胡姬少女粗鲁而又畅快的喘了一口气。
李道玄看来许久才羞恼的转过头去,只因这胡姬少女做事太过突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年纪小,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胡姬少女方便完,穿好裤子,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不是修士么?师父说修士可以飞天遁地,为什么不飞过去,还要想着去抢人家的东西呢?”
李道玄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抢车夫的东西?”
胡姬少女笑道:“因为阿离能感觉到啊,你有杀气。阿离是大雪山最好的弟子!”
李道玄摇摇头,这少女一会儿精明的厉害,一会儿又傻得可怕。他问道:“你叫阿离?是什么大雪山的弟子?”
胡姬少女阿离点点头:“是啊,我就出生在大雪山上,在山上跟师父学剑法,上个月师父死了,我就下山了。”
李道玄听她说得有些可怜,但语气毫无悲戚之意,心中恍然:这是个刚下山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他犹豫了一下,那胡姬少女催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用飞天术呢。”
李道玄无奈指着遥远边关处,那天上的一粒白点点道:“你看到那个了么?那个叫做云珠,那是大唐五大国师联手布置的边关禁制,专门对付修行者的,任何修行者通过边关时都不能施展道法。”
胡姬少女阿离拍手道:“那么咱们出了边关,你就能飞了么?”
李道玄跟她说了这许多话,心中忽然疑虑起来,自己怎么还有心情做这等无聊之事,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就要走。
胡姬少女一把拦住他:“你干嘛就走啊,等下咱们过了边关,你带我飞好不好,我要赶到长安去杀一个人,但我不会飞。长安太远了,阿离不想走了。”
李道玄还未说话,阿离又笑道:“你答应了我吧,我请你喝骆驼血。”
李道玄听着一愣,什么骆驼血!
阿离却以为他同意了,转身走向自己那白色骆驼,李道玄张大嘴巴,还未来得及制止,就看到一道剑光飞起!
这个胡姬少女并没有拔剑,她就站在那里不动。树林边本有微风拂动,但地上的沙土却安静的一动不动,在烈日之下,如扭曲了空间,空气中弯弯曲曲的现出了一道波纹。
那是剑气灼烧空气的迹象,纵横的剑气,剑气由散而合,变成了一道平行的水幕,切过了白骆驼的脖子。
李道玄差点就要喊出来洛青璇三个字了,但当这胡姬少女捧着骆驼头走过来时,他就明白了这少女的剑流与昆仑洛青璇的妙心剑法决然不同。
洛青璇的剑法是优雅而又狂暴的,青莲花开,一剑妙心。而这少女剑法却是冷漠而又孤独的,简单直接而又干脆。
李道玄低头看着那白色骆驼的脑袋,少女立刻仰头喝了一口骆驼血,小嘴上一抹儿艳红之色:“好美味!”
李道玄出了一口气摇头道:“你就这么狠心,把自己的坐骑都杀了?“
阿离也跟着摇头:“不是的,这骆驼,这衣服,还有这本书,都是我在沙漠抢来的。我这一路上啊,可学到了不少东西,就是太慢了,师父临死前说得在七月十五前杀掉那人,唉,长安好远啊!”
李道玄目睹她惊世一剑,细想下来,这少女若是对着自己挥下这一剑,恐怕自己也挡不住!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试探问道:“阿离,你师父让你去杀谁?”
阿离低头想了一下,记了起来:“那人好像叫李承玄,也叫李民世!师父说到了长安一直向北走,走到最大的那间屋子里,那人喜欢穿画着金龙的黄袍子。”
大唐当今承玄大帝,李民世!
李道玄叹了一声,站起身形,拔腿就走!任那少女如何呼唤,也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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