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轻云注意到梁山神色有些激动,饶是这般,他在有意克制,怕刺激自己。
这个样子倒又有几分可爱。
祝轻云忽然也想起那个洞房花烛夜来了,然后心底发问: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祝轻云的向道之心是因为亲眼目睹父亲的死。
三个月,父亲在床上辗转反侧,呼号叫喊,祝轻云恨不能代替父亲。
也就是那时候起,祝轻云就对尘世间生出了出离心。
父亲死后,祝轻云孑然一身。筑庐守墓三年来祝轻云得仙人传授《九天玄女经》,从此走上修道之路。
人生之路,犹如井底之蛙,然而,即便是跳出井底,也只是跳到了另一个更大的井底罢了。
“说完了吗?”
“说完了。”梁山抬手摸了摸额头,而额头分明没有汗了。
“母亲可安好?听说四娘已经生了。”祝轻云语气继续的淡然。
梁山一拍额头,最重要的却忘记了,连忙跟祝轻云说梁家庄的情况。
祝轻云闻言不住点头,听罢说道:“人间大乱将至,梁家庄乃至整个十二连坞若是能独善其身的话,也是功德一件。”
祝轻云心中着实有些嫉妒了,四娘已为相公产下一子,恐怕在老太太心目中,四娘的地位至少和自己一般看齐了。
祝轻云知道自己又生起比较的心思,如果让她的那些女官们知道,不晓得有多稀奇。可是,祝轻云还是止不住心头的这些想法。
梁山嘻嘻一笑,道:“我只要求梁家庄有自保之力,不谈什么争斗之心,天下大事不参与,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相公这样想是对的。”
梁山终于感觉跟娘子说话有些像下级向上级汇报一般,嘻嘻一笑道:“天色不晚,我看早早歇息了。”
“相公在想什么?”祝轻云面色终于一红,啐道。
“娘子不是说……”
“相公脑袋里只想到那事吗?”祝轻云微恼,“男女之欢,又怎么比得上修道?”
梁山脸现颓然之色,娘子果然修到清心寡欲的地步。
“你若是实在想,妾身……”祝轻云神色淡然。
梁山连忙道:“那倒不必。”说完这话,梁山心下又气恼,却也没法。
梁山自己也清楚,修道日久,的确对男女之欢兴趣乏乏,若是自己再提这些话题,两个人反而生分。梁山心中立刻放下,心道,能见到娘子就是好的。
祝轻云见相公并未真的生气,展颜一笑。
梁山开始讲述怎么从圣剑堂流放到建康城的,介绍金陵宫的诸位,譬如经常宿花柳之地的老马,酒鬼况叔,喜欢赌博的小七。
这几个都是极具特色的人物,祝轻云听得倒也津津有味,特别是平胸美女小七居然在赌场突破金丹时,不禁莞尔一笑。
作为交换,祝轻云则说她在正清派的日子。
虽然大体上一帆风顺,但自己付出的努力却也不少。祝轻云讲这些,是好教相公明白,即便是有大气运,各方面资源都向你倾斜,修道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的事。
“对了,功勋值你打算怎么花?”祝轻云问道。
“先看看有多少。”梁山掏出玉佩,神识探进去,“五十万?”
“还算不错。”祝轻云点点头。
“怎么讲法?”
“就正清派而言,立下护派大功一般也是一百万功勋值,相公得到了夔牛鼓,本来可以更多一些,可惜有所破损,五十万功勋值算是公道的了。”
“是吗?”梁山眼睛一亮。
“别说相公不懂这些。”
“圣剑堂好像也是这样算的。”
“那相公打算如何处置?”
“梁家庄是否可以整个迁入正清派?”梁山心里还做这样的奢望。
祝轻云摇了摇头,道:“掌教已经否决了,五十万功勋值,顶多也是十个人。”
“到正清派好吗?”梁山问道。
这是大事,一旦做出决定,没后悔药吃,所以梁山必须问清楚。
“凡事有得就有失,不过就怕母亲大人经受不起折腾。”说到这,祝轻云神色有些黯然。
祝轻云这么一说,梁山也想起那掌教宇文成说的,至少要筑基期才行。
这就好象后世出去旅游,七八十岁的老人乘飞机旅行都要考虑身体能不能一个道理。
祝轻云脸色有些不好起来,叹了一口气:“妾身过去的想法太过简单了。”
梁山知道祝轻云说的是她过去来信,希望有朝一日梁家庄能整个迁入福地的事。
“哈!”梁山大声道,“迁不来也不要紧,那我就把梁家庄打造成人间福地!”
“相公好志向。”祝轻云赞道。祝轻云是真心赞叹,无论是被驱除出梁家坞,还是孤身上圣剑堂,还有来到正清派,相公身上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
二人久别重逢,除去一开始彼此有些生分之外,很快找回过去的感觉。
二人正说着,蹬蹬脚步声传出,不多时,红裙从楼梯转角处一闪,一个美貌的面色清冷的女官走了上来。
侍心垂眉低眼的,走上前,微微万福,道:“圣女,时间不早了。”
祝轻云眉头扬了扬。
侍心转而对梁山道:“还请姑爷随我下山。”
“什么?”梁山心里顿时不爽起来。这女人上来打扰不说,还张口让自己下去,这是哪门子道理?
“姑爷不是玄女峰上的,按教中规矩,圣剑堂来访弟子,一例住在山下的。”
梁山立刻看向祝轻云。
祝轻云却是点点头。
梁山甩了甩袖子,道:“什么破规矩?”
梁山心中的不爽加剧,然而祝轻云神色,正清派又是“规矩大如山”的样子,心道还是不难为祝轻云了,道:“那个什么,娘子那我就先告退了,明天再来看娘子。”
梁山站起身,见娘子没有出言挽留的意思,越发有些气馁。
梁山走出大殿时,娘子就在身后。
梁山没有回头,心道清冷的月光照在自己背上一定显得很孤单吧。
然而,娘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梁山很奇怪地想起过去,他送某一个女友到楼下的时候。一番话语之后,梁山转身,高高的路灯,拖长的背影,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大概也就十来步,女友就会忍不住说:“到上面坐坐吧。”这样的剧情,往往意味着二人交往的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
祝轻云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女人。她心里固然有他,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男人,可是她心里更加向往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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