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地龙翻身过后,老人的经验告诉大家,这是很远地方的地震,翻翻身对立春后的庄稼成长更有益,建康城的众人很快心安。
至于地震到底预兆什么,那是天官以及皇上他们操心的事。
花月影开唱了,戏班其他人都停下来看。
花月影不唱杜丽娘,而是唱杜十娘。
怒沉百宝箱一段,眼角眉梢,故事很自然就在众人心头逐一浮现。
男人的恩爱,转瞬的背弃,女人的悲愤,怒沉百宝箱,男人的懊悔,仅仅是花月影一个人,就把这些演绎得淋漓尽致。
花月影之所以不走,是因为突破元婴期初阶还仅仅是开始,走出戏境的目的是掌握戏境,而这将成为她有一个强大的攻击与防御武器,正如她的前相公梁山自创出来的大易手印一般。
这个时候,小七正与胖嫂怒目相瞪。
梁山看到胖嫂的身形,胖嫂脱衣不叫脱,直接就叫“裂”。
“裂帛”这两个字,能让男人听了眼放光,还听着文雅,但是胖嫂的裂帛,只会引起卖猪肉的冲动,其他的,一准掉头就跑。
面对这样的女人,难度的确非一般的大。
胖嫂这样的女人,以前唯有在周星星的电影才会出现,属特型演员,说是壮如一座山夸张,但也差不多。
即便是梁山,也能感觉对方彪悍的杀伤力,更何况小七,以及身后四个和尚。
清风小和尚也在列,低眉垂头,面色依然平静,到底露出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小七怒了,在新领导面前胖嫂这么不给面子,要知道博戏坊里提起“小七”的名号,那也是响当当一个,当即跟胖嫂展开了隔空舌战。
小七脏话量积累的不错,十分钟不重样的,梁山表示深感满意,对小七能豁出去的态度更是赞同。
修士怎么个修行?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是修士就端着身份。凌霄那种骄慢的人,即便不遇到自己,也是蹦跶不了多久。
小七很努力,奈何胖嫂词汇量更大。
如果小七只是一本《新华字典》,那胖嫂简直就是《辞海》,滔滔不绝,足足半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梁山听得津津有味,目光却从未离开胖嫂。
在小七气势弱得就好像随时被吹灭蜡烛一般,梁山的目光就更温和,脸上的笑意更会阳光。
这个时候,胖嫂就会分神,没办法乘胜追击加一口唾沫彻底把小七灭死。
小七屡屡这样死里逃生,越战越勇,勉强算是抵挡得住。
清风旁边的三位师弟能做的就是低头合掌不停念“罪过”,场面有些诡异,像是两军对垒。
这是一家肉铺。
胖嫂的男人果然是个屠夫,不过与一般屠夫比起来要精瘦许多,像根麻杆,望着他的老娘们目光却带着些由衷的怜爱,嘴角上一颗痦子上的胡须因为担心而不断跳动。
肉铺很大,足有三间铺面,伙计五个,都停下手中的活,对梁山等怒目而视。
原来只有两间铺面,贷的天龙寺的款后又扩大了一间。
年底说经营不善,本息都拿不出来还,其实清风手下的和尚们忍着一条条猪肉犹如地狱的场面调查后,这家肉铺生意实际红火得紧。
这就是故意赖帐。
巨大的砍骨刀,尖尖的切肉刀都在肉案,闪着寒光,胖嫂就在肉案旁叉着腰,口沫四溅,威风凛凛,简直就是一嫂当关,万夫莫开。
赵子云在肉铺外,和他的兄弟阿三幺四,后面还有两个兄弟抱肩,斜着眼,摆开游侠混混阵势,奈何肉铺外另一边是斧头帮的人,黑衣短打扮,人更多,黑压压足有上百号。
人多没关系,上次也是赵子云一个人全部赶跑,但是今天这一百多号人之中多一个女人,很高挑,在人群像一只仙鹤。
有这女人在,赵子云就不敢动。
梁山其实也老早注意到这个女人,一个很豪华的太师椅摆在那,下面还有个须弥座,这等行头会让人搞不清她的来头,但混黑社会那是肯定的。
女人不瘦,但跟她地上杵着那个开山巨斧比起来,就显得很瘦。
那开山巨斧太大,就斧面而言,比大户人家的一扇门还要大,抡起来,那就是秋风扫落叶。
即便是梁山,也感觉到那把开山巨斧的迫力。
与赵子云一样,女人是先天斧体。
无论是赵子云,还是女人,两个人都作为双方威慑性武器存在,真正出面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动我就动,你不动我也不动。
两个人的身手,真不管不顾抡开了打,这条街巷都可能塌。
这后果,深谙律法的前总捕头赵子云,和斧头帮帮主胡一飞都承担不了。
所以,真正决胜负的还在小七与胖嫂。
谩骂中摆事实讲道理,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谁能绕过这个去?这是小七的立场,无法辩驳屡屡翻身的根本。
胖嫂很郁闷,每每快要胜利之际,自己就会忍不住看小七身后的那个男人,然后小心脏就会噗通噗通乱跳几下,气势与语言的连贯性立刻降低。
小七趁此机会,死灰复燃。
几次都是如此,胖嫂决定再不看小七身后那白面书生,对她又发起新的一轮攻击。
小七立刻节节败退。
就在胖嫂即将获得最后胜利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瞥了梁山一眼。
要死,潮水立刻退却。
每个少女成长的过程中,都有那么白面书生,胖嫂也是如此。
这胖嫂脸颊微红,怎么回事?好几次了,一红起来,小七就恢复气力。
终于她发觉胖嫂的目光含羞带怯地望着梁山,这才明白,胖嫂发花痴了。
小七不干了,更主要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宫主大人躲在后面看热闹,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小七不跟胖嫂对垒了,转过身走到梁山跟前,一摊手,道:“我不行了,你上!”
胖嫂眼睛一亮,晓得这个,早灭了这黄毛丫头。
梁山摇了摇头,回转过身,走到清风面前,俯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直接就甩袖走人。
小七为之一愣,连忙跟着。胖嫂神色转瞬黯淡,这男人认怂呢?
“老大,这就完呢?”
“交给和尚们。”
“他们能搞定?”小七完全不解。
他们若是能搞定,完全用不着他们出马了,早就搞定了。
梁山站住,望了望小七,笑道:“和尚最擅长是什么?”
“念经,打坐?”
“这不就对了。”梁山笑了笑。
“怎么就对呢?”小七还是不解。
“一个卖肉的,天天有个和尚守着念经超度,无论是卖肉的还买肉的,心里都会激起充分的罪恶感,这买卖还怎么进行下去?”
小七眼睛一亮,道:“对啊,那么其他铺子呢?”
“管他什么,从早上开张起,派一个和尚过去念经就是,早课、中课、晚课,反正在庙里也要做,到外头讨账时也不耽误功课,对自己既是精进,若是能讨得债,还是积累功德资粮,一举数得的好事。”
“可是,若有极强硬的又如何?”
“那就忍啊,反正布施、精进、忍辱,就是他们的修行,这也做不好,那就让头发长起来,早些脱离僧袍还俗吧。”
小七闻言一愣,原来道理简单之极,仔细想想,却又有效。
骗贷的商家终归是屈服斧头帮的淫威才这样做,若是和尚上门,也不开口讨债,只是幽怨地望着,然后念经,这买卖如何做得下去?
这样一来,得罪斧头帮那是一时的事,得罪耐力十足的和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哎呀,小七几乎要击掌称叹了。
见梁山脚步快起来,连忙亦步亦趋地跟着,兴奋地道:“现在去哪里?做什么?”
“叫上小赵,还有他的那些喽罗,给他们找个活干。”
“什么活?”小七好奇地问道。
“调查员。”
赵子云在小长干当过总捕头,人际关系网大,手底下有一批听他话的混混。
这批人做什么?就做调查员。
一边走一边听梁山讲解,小七那是茅塞顿开。
天龙寺之所以出现骗贷事件,就是因为放贷前没有仔细调查。
梁山把商业信誉、经营状况、未来收益分析这三项一摆出来,小七两眼放光。
而一个商家信誉如何,经营状况如何,以及杂七杂八的信息,街头上这些无事可做的游侠们那是门清。
把这些人收拢起来,既做了正事,又为质库放贷降低风险。
质库的放贷同时又分商业放贷与低息放贷两种。
商业放贷就是针对正常的大商家,利息要比高利贷远低,但要比天龙寺质库一直在做的低息甚至无息贷款要高个两到三倍。
清风小和尚所要做的,就是控制商业放贷与低息放贷的比例,小七所要做的就是具体的运营,批准不批准贷款,贷多少年。
这两个方面进入良性循环之后,质库再分割出一个公益基金出来,专门从事寺庙做喜欢做的慈善事业。
当小七听这些做好了之后,资本雄厚了之后还可以做投资基金,诸如建康城的房产投资、良田投资之类的。
小七听不太懂了,但是心中振奋。
梁山一个小提琴艺术家,本来不懂这些。
只是他钱赚到一定程度,理财专家是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当梁山走向国际舞台,风靡全世界之时,就有专业的理财团队为他打理他自己都说不清的钱。
投资地产、入股酒店,文化演出集团,成立小提琴方面的艺术基金,鼓励后进者在小提琴艺术道路越走越远之类的。
这些观点、条条框框拿出一些适合本朝代的,足够震住人了。
与建康城带掠夺性的高利贷资本相比,天龙寺要走的就是正经的金融银行路线,哪个更有发展,一目了然。当然,前提是金陵宫方面必须为天龙寺提供强大的武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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