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小心地在林地里潜行,只要看见奇怪的东西,他就远远绕道,总之,太平静的地方一定不去,太古怪的地方一定不碰。
前方的树木慢慢减少了,但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布莱恩猜测,愈往里走,这些树的树龄越大。前方一个低矮的土坡,在土坡周围,稀稀疏疏的生长着几株高大得令人不敢相信的树。布莱恩眼见前方异象,终于在外围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迈出半步。
抬头四望,林地与之前所遇相比,根本就算得上空旷了,不过与他所走过的地方一样,还是看不到正常鸟兽的踪迹。只是看了半晌,这里显得更加诡异,似乎连魔兽的踪迹也消失了。不过他才不相信这看似中心地带的地方会没有魔兽的存在。
布莱恩躲在树后犹豫不决,前方可能隐藏了某些秘密,或许还能带来收益,但风险也是极高。
正自犹豫间,前方的土坡内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魔力波动,布莱恩顿时来了精神。魔力波动很轻,并没有有意识地压制,但是很熟悉,因为他就是被它的主人吹到了这里!
“巧合还是有意识的?”布莱恩心中浮上疑窦,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前去看个明白。
隐身药水已经用完了,为了安全起见,布莱恩只有使用有限的魔力,对着自己施放了隐身术。
上得土坡,布莱恩才知道他原来的设想并没有出错,这里确实有魔兽守护,不过这些魔兽都变成了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土坡上。土坡中心被人生生地击出一个窟窿,布莱恩蹲在窟窿边向下望,一个直直向下的洞不知道多深,至少他视力范围内还没有见到洞底。
布莱恩瞥眼身周的尸体,咬了咬牙还是跳下去了,不过在下去前,他还是灌下一瓶羽落术药水。在他腰带上,药水的剂量已经不多了。
跳下洞穴,顿时感到洞底的阴风嗖嗖地直往上窜!风声中,竟隐隐约约地夹杂着不知多少人的哭喊声。
虽然布莱恩对鬼怪之说并不害怕,作为魔法师,他甚至相信这类传说。即便如此,被从脚下吹来的阴风一刮,还是有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长了一层又一层。
忽然听到从下往上传来一声叱咤,接着清晰的魔力波动传来,随即一个低沉的声音呜地叫了一声便消失不见。四下里又恢复了寂静。此时,布莱恩脚下也终触实地。
想到里面还有危险,布莱恩蹲在地上,四处打量着这个深埋地下的奇异建筑。
此时他处在一个稍显狭窄的通道里,通道的两头黑沉沉的,不知道有多深。脚下和砌墙的砖石巨大发黑,相信在这以前通道里的空气同外界并没有交流,否则地上也不会不积尘土。正打量间,背对布莱恩的那方传出一阵类似石块碎落的声音。布莱恩蹙眉看着自己面向的通道,犹豫起来:“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但是这边呢?”
稍作琢磨,布莱恩还是决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至少即便那边有有攻击性的生物,恐怕现在也被那人解决了大半了。作出决定,布莱恩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向那方靠去。
一路上,一间间小小的房间交错在通道两端,有些房间内堆满了泥土石块,想是室顶不堪重负,因而坍塌所致。有些房间完好无损,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布莱恩心下奇怪,嘀咕着这些小室是用来干什么的,同时目光四顾,寻找可能出现的危险。
向前走了一段,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听那些声音,肯定是打了恶仗,洞口的魔兽死了还有尸体,为什么在这里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他暗自说着,一个答案突然从心里冒了出来。“难道说这通道里有恶灵存在?如果这样,那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了。”念及于此,他的动作更加小心了。
亡灵,因死时心中充满各种负面情绪,使得灵魂驻留在这一位面,再加经年累月的各种磨练方始成型。一般的武器并不足以给其以足够的伤害,也就是说他能伤你,而你不能伤他。“真是个棘手的家伙!”布莱恩想到亡灵的种种厉害之处,他便多了一层小心。
前方是一个拐角,周围的空气还有冰冷的感觉,地上一块块拳头大小的蓝色冰块四散碎落。布莱恩小心地捡起一个冰块,一看断截面,心里的猜想顿时被证实了:“冰块抱着碎骨,这一定是一具骷髅。既然有了骷髅兵,多几个亡灵当然很正常。”
一转过拐角,这里的通道更窄了,长长的通道尽头,微带蓝色、通体发出些许亮光的虚体就飘在那里,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在他面前,一道石壁上布满了冰冻火炙的痕迹,不过也仅仅是留下痕迹而已。
布莱恩不过对那虚体看了几眼,根本没想到居然这样就被他察觉。“谁!”虚体蓦地消失。布莱恩知道要遭,刚转身逃跑,一只亮闪闪的胳膊已经放在他脖子上了。“原来是你。”在布莱恩还来不及说话辩解的时候,虚体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把手从布莱恩胳膊上移开了,但空气中的压力却大了不少。
“你在跟踪我?”虚体飘到布莱恩正面,微红的眼睛瞪着他,冷冷地道,“虽然你没有对我的族人出手,但是你也未必安了好心!放你们离开是我不愿多杀人,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压力骤大,布莱恩顿时被憋得说不出话来。等他稍稍适应了巨大的压力,他才艰难地道:“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我并没有跟踪你!”
虚体哼哼地冷笑两声,但压在布莱恩身上的压力也小了不少。布莱恩呼呼地喘着气,额头冷汗嗖嗖地往下掉,半晌才道:“我对你的族人并没有歹心,而且我也没有想要跟踪你。”
“凭你也有这样的能力?”虚体不屑地说道。
布莱恩不敢还嘴,只能乖乖地道:“我被阁下大风吹到这附近,醒来后原本想寻找路径出去,谁知在林中遇上巨蛛、树妖、伪龙等魔兽,被它们追得没了方向,不知不觉到了这附近。我在洞口发现了一群魔兽尸体,心里奇怪,所以才下来看看,谁知在此遇到阁下。”
布莱恩说完这些,同虚体冷冷地对视了半晌,面上镇定自如,实则心里七上八下。他和这虚体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别人一个小指头也足够把他戳死了。
虚体一直不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布莱恩心里越等越急,暗自着急道:“是死是活你倒是说句话啊!该拼命我也就拼命了,你这么耗着究竟什么意思?”
在一看,虚体的眼睛又转为血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布莱恩。布莱恩张了几次嘴,却没把下面难听的话说出来。在这双眼睛下,他有种赤身裸体的感觉。
这一番着急心焦,顿时牵动肺部内伤,顿时接连大咳,丝丝血迹顺着气流冲出,直把地上溅得血迹斑斑。
“你肺部的伤我可以帮你治疗,不过我有个条件。”虚体等布莱恩平静了,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什么条件?”布莱恩知道自己受伤太重,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有性命之忧,况且他见过虚体施展神术,死人都能复活就别说治疗了。
“打开这扇门!”虚体把布莱恩带过转角,走到刚才阻路的那道石墙前道。
“门?”布莱恩凑近了也看的更清楚了。面前的石门上虽密布冻霜火炙的痕迹,可是对石门没有造成任何损坏。他回到拐角处捡起一截断骨,跑回来在石门上用力敲打,接着又在旁边的石墙上敲打。敲打石门和石墙发出的声音根本就一模一样!
“你确定这是一道门?”布莱恩有种眩晕的感觉,如果这是道门,那这石门究竟有多厚啊。
“以你的能力当然不会发现这是道门!甚至就连你敲打石门发出的回响都是幻觉!”虚体话里带着骄傲。
“既然我实力低微,那你会要我来帮忙?”布莱恩在心底嗤笑。
“我要你帮忙是因为你是实体,而我不是!你是人,而我不是!”虚体仿佛听到了布莱恩心底的声音,刚好点的态度又再次转冷。
布莱恩咂咂嘴,却不敢乱想了。“我想你应该先把我身上的伤治好吧?反正我的实力不及阁下,难道阁下还怕我反悔不成?”说到这里,布莱恩又是一阵咳嗽,鲜血飞溅。过后他抹了抹嘴上的血迹,脸色难看地笑道:“再说我怕石门还没有打开,可能我就因为伤势过重死了。”
虚体闻言,也不多辩,左手抬起至肩,掌心向上摊开,一团乳白光晕出现,接着他左掌一番,轻轻把那团光晕按入布莱恩的胸口。
光晕入体的刹那,布莱恩感到每吸一口气就针扎般疼痛的肺像浸入了凉凉的水中一般,疼痛感立时消失。布莱恩扯掉包扎着伤口的布带,只见伤口肌肉蠕蠕而动,不多时伤口便在皮肤上仅剩一道红痕!治疗是他非常渴望的力量,现在见到,更亲身经历,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不过虚体接下来的话把他这份激动劲全给吓没了。
“现在该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帮我把门打开吧。”虚体站在布莱恩身后,冷冷地说道。
“怎么开?”布莱恩倒是光棍,对于自己的承诺一点也不含糊。
“借你几磅血用用!”虚体似乎在冷笑,布莱恩甚至没来得及做出适当的反应,一道无形的力场已经把他给禁锢了。
布莱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飞向石门,右手无法控制地抵在石门上。忽然手腕一痛,一道几乎让整个手腕断开的伤口出现。与此同时,禁锢着他的立场稍稍向内用力,嗤嗤喷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石门,不过布莱恩也因为短时间大量失血而晕了。
虚体漂浮在半空,看着染红的石门暗自点头,随即指尖发出一道射线打在布莱恩的手腕上,血顿时止住了。仿佛抛垃圾搬把布莱恩抛开,面对石门的虚体突然显得郑重起来。雄浑古朴的声音在整个通道内回荡,虚体周围的空气也因为魔力的剧烈波动而显示出一圈圈的波纹。洒在石门上的鲜血在咒语声中缓缓浸入石门,与此同时,石门上泛起淡淡金光,似乎在极力阻止着什么。待得血液全部渗入石门,石门上的光华已如同太阳一般耀眼,而虚体的念咒声竟把整个地下长廊震得簌簌掉下细小碎石!
双方僵持了不久,虚体终于压制住了石门的反抗。尽管石门依旧金光闪耀,不过已不如先前耀眼。但是虚体的身影又淡了几分,似乎损失也是不小。
最终,石门上闪烁的金光缓缓被压入石板内,勉强闪了两下做出最后的挣扎,终于消失不见。而此时的虚体已淡得快同空气混为一体,就连眼睛的红光也显得黯淡无比。
在石门正中,一道裂缝迸现,接着,更多的裂缝随之而现。石门上密集的裂缝边,细小的碎石嗒嗒地往下掉,又过不久,裂缝上竟有红色血迹出现。
看到这个光景的虚体猛地把头转向随手扔在一旁的布莱恩身上,凝视良久后连说了两个“奇怪,奇怪”。他在奇怪什么?除了他恐怕没人知道。
石门轰地一声踏了,血红的石子散落一地。响声把虚体的注意力拉回。防护严密的石门之后,不过仅一稍大石室,石室壁上掉着几具裸尸。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了,这些尸体仅仅是显得干瘪不堪,但多少还有一层风干的皮肤、肌肉附着在骨头上。尸体上毛发已掉光,面貌也已分不出来。
虚体见到眼前这一幕,似乎压抑着心内的激动或是愤怒,一飘一停地向内飞去。进入石室,他从左到右地把这些尸体扫过一遍,目光最后停留在从左起第二具尸体上。他的手动了,那具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吊着的尸体缓缓落到他面前的地面上。虚体突然显得紧张万分,他慢慢地飞到尸体上,右手抬起几次又放下,好像有什么令他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动了,他整个人化作一道宝蓝色的流光扑到尸体上,就此消失不见。失去虚体发出的光,整个石室陷入黑暗。
黑暗中寂静无声,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落到地上的尸体忽然被乳白的光芒所包围。在光芒的中,尸体干瘪的肌肉像吹气球般缓缓膨胀,表面的皮肤也渐渐有了光泽。
不多时,光芒中的如骨架般的身体已变了样。粗糙黝黑的皮肤,并不发达的肌肉,方面大耳的长相,饱满的额头,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有了一点人样。
沐浴在光芒中的躯体的眼皮突然动了动,紧跟着,张开的双目展现出一对充满智慧的黑瞳。他的手指动了动,不过他却皱起眉头。就这样手指动了半晌,他才艰难地抬起双臂,开始做一些简单的动作。再过片刻,他如同刚学会站立的婴孩一般,摔了几跤后颤巍巍地站起来,蹒跚着走了两步。
看来他在习惯这个身体。
光芒缓缓敛去,石室内重陷黑暗。一阵跌跌撞撞的脚声向着门口走去,没有咒语,没有任何前奏,布莱恩身上罩上了一层蒙蒙银光。在银光中,布莱恩那灰白的脸色在迅速恢复,细微的呼吸很快平复。
布莱恩在被禁锢时,就感觉大事不好,拼命挣扎却又无济于事,只能在心里咒骂。大量的失血让他很快就失去意识,在黑暗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掉入火海地狱一般,耳旁尽是不绝的痛苦哭叫,眼前一幕幕掠过的全是各种残酷刑罚。行刑者痛快的大笑、冷酷的喝问,受刑者痛苦的叫声、懦弱的求饶声充斥于耳。在这里,他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眼前这些分不清真假的画面不住掠过,冷酷和怜悯的情绪在他内心飞速交替。他想喝止,想让他们住手,同时又想大笑,想畅快大呼,两个天差地别的情绪飞速交替,比痛苦更痛苦的滋味折磨着他的神经。
就在布莱恩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所有画面飞速退去。
布莱恩张开了眼睛,但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原来是先前释放的魔法效果消失了。刚要施法的他忽听身旁习习索索的,好似什么东西在移动一般。他的心陡然紧了一紧,嘴里已开始念起隐身术的咒语。
“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别动!”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长廊里,声音里听不出敌意,但也没有善意,平平淡淡的,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般。不过好像他口齿不太灵便,说话有些结巴:“看在你体内流的血的份上,我饶你一次!若不是看你体内流淌着纯正的血脉,否则你死定了!”
布莱恩一惊之下,加快施展的法术居然莫名其妙地失败了,再听得说话这人笃定的口气,心知是他搞的鬼。但知道对方比他强得太多,他也就没再起反抗的心。布莱恩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是谁?请问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是谁?嘿,这不重要。”那人笑了笑,话里带着无穷的讽刺道:“这里是很久以前神庙处置异端的地牢。不过这里又是我族的圣地,我族第一个伟大的贤人就是在此地诞生,但也殒命于此!”
听了他的话,布莱恩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放他血的虚体,只是他还不明白那虚体说话为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真聪明,这么快就猜到了。”男子话语里带着赞叹。布莱恩再惊,旋又想起对方有读心的能力,也就释怀了。
“你刚才说什么血统?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想来把你‘生’出来的人也不明白这有多么惊人!”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把“生”字咬得很重,似乎话里有话。
布莱恩还是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孤儿,从小由导师养大,其余的情况就连导师也不清楚。他晃晃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不好的预感甩出脑海。地牢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闭口不言,只有虚体习习索索挪动脚步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虚体脚下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轻巧,相距的时间也渐渐相等。这时,一颗发出柔和白光的光球照亮了一张黝黑的男性脸孔,光球随即缓缓上浮,停在距男子头顶一米处的地方。
“你是?”布莱恩虽然知道他很可能就是那个虚体,但突然间看他变了人样,心里还是感到诧异。
“我是谁你还不知道?”男子微微笑笑,听声音果然就是刚才那人。说完话,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挂在墙上的一排尸体,眼里透出悲色。
布莱恩顺着他的眼光看向尸体,不自觉地道:“石门后面居然就几具尸体?似乎……”
“似乎小题大做了?”男子回头看着布莱恩嘲弄地笑笑道,“我现在的身体就是其中一个,原本这也就是我的!不过只有我一个人有幸逃脱罢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族从古至今的智者,我仅是追随他们的脚步而已。若他们中任一人活着,都能在这个世上翻起滔天巨浪!不过,灵魂没了,他们的身体也没有用了,还是烧了吧,否则……”说着,每具尸体都被一团青白色的火焰笼罩,仅片刻这些尸体就化作了灰烬。
“嗯,我感觉你内心对我施展的神术非常感兴趣,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代价就是让你能够施展神术!”男子烧光了尸体,落寞的神色一闪而逝,转头对布莱恩说话时,已是一片淡淡地漠然。
以施展神术为代价!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根本容不得他反对。不过布莱恩知道一个事实——只有活人才配拥有任何东西。“你让我帮的忙包括去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个琢磨不定的男子。
“不会,就凭你血管里的血!”在布莱恩听来,男子说话莫名其妙,但斩钉截铁的语气还是打消了他的疑虑。
“好,成交!”
男子点点头,抬腿向拐角处走去。布莱恩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却见他停在拐角处,左手银芒淡淡,轻轻地在对面墙上排了一掌。石墙发出尖利的吱吱声移向一旁,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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