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城内,火光冲天。
此时已到清晨,旭日从东方升起,映出一片惨烈。
城外的箭矢如暴雨一般,经久不歇地攒射而来,战鼓如雷,轰隆隆响个不停,每一下,都重重地击打在城内守城将士的心口上。
从夜间楚军突然开始大规模攻城,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过去,城内的卫军死伤过半,还能坚守城头的也大多受伤,整个陈州已是危在旦夕。
北堂墨站在城头,头发缭乱,甲衣破损不堪。这个当年在神将院就一心从军报国的少年,此时已经拔高了许多,他手持长矛,格挡着攒射而来的箭矢,脸上却满是悲怆的神情。
按照吴河的军令,在楚军围困陈州之前,他就应该前往大梁山下,因为陈州,已经被卫国当做弃子。
但是北堂墨违反了军令,带着手下两千伤兵,在这里驻守下来。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他手下的那群伤亡过半的士兵,也大多是陈州本土士兵,他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这里,眼看着自己的故乡被楚军踏成废墟。
“校尉大人!”
一个年过半百,身穿藤甲的中年男子跑上了城头,对着北堂墨高声呼道:“咱们冲到城外的士兵已经全部身亡了,楚军马上就要冲破城门,咱们守不住了!”
那人声音干哑,包涵悲痛地道:“您还是带着剩下的士兵们想办法突围出去吧!”
“李叔,别说了,今日留在这里的士兵,都是陈州人,他们和我一样,父老乡亲都在这里,且不说我们已经没有实力突围了,即便能够突围出去,难道眼看着家乡的人被楚军屠城吗?”北堂墨的眼睛中冒出了几根血丝。
楚军早在多日以前就放下话来,若是城内不主动打开城门,等他们攻破的时候,就是屠城之日。
北堂墨知道,楚人向来嗜杀,他们说得出,做得到。
“可是,小墨啊,你留在这里,也只能陪着大伙一起死啊!”那中年男子的脸上,满是疼惜。
他其实并不是卫军的士兵,他是从小看着北堂墨长大的人,他是当年和北堂墨父亲一起从军中退伍的老兵。如今,北堂墨沙场磨砺三年,成为前途无量的青年校尉,他本应替老兄弟感到欣慰,可眼下的情况,却是北堂墨要和他们死在这里。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他此时的复杂心情。
北堂墨露出一丝苦笑,走过去,拍着那汉子的肩膀道:“李叔,我幼年时便多受你照顾,本想着功成名就之时,回来报答您老人家,现在看来没机会了,等来世吧!”
李老汉已经泣不成声,高声骂娘道:“这狗日的楚兵,怎么突然就开始攻城了呢!”
北堂墨的眼神也是一黯,随即吐了一口长气,道:“陈州本来不是他们急于拿下的地方,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开始攻城,想来是要给吴将军和沈侯爷一些压力,这是在为主战场大规模的正是交锋,做准备。我们……只是楚军的开胃菜罢了!”
旋即,他声音一昂,喊道:“王贵!现在城内还能打仗的青壮年男子,还有多少?”
城墙头另一侧的一位青年高声回到:“大人,能够出战的,还有一千三百多人!”
这一千三百多除了卫军的士兵,还有城内自发前来同守城门的普通百姓。
“家中有父母者,遣散回家!有妻儿者,遣散回家!无同辈兄弟者,遣散回家!剩下的人全部到城下集合!”
“是!”
没多会儿,北堂墨已然出现在城墙下方。
他身后便是不停被投石机撞响的城门,他面前,站着满脸疲惫,却都是紧咬着牙关,眼中冒着血丝的年轻士兵。
北堂墨微微皱眉,“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一千三百多人,居然一个没有离开。
“大人,他们说……他们说这个时候,回家也没用,城门一破,还是个死,所以没有人愿意离去!”
“大人,我们不愿离去!”
“誓死守卫城门!”
“誓死守卫陈州!”
硝烟战火中,一群年轻的士兵、青年,发出振聋发瞶的声音。
北堂墨沉默许久,“既如此,罢了!王贵,挑选三百位弓箭好手,将所有的弓箭全部交付于他们,守在城墙之上,剩下的一千人,同我一起,打开城门,杀出去!杀一个楚兵不赔,杀两个赚一个,死之前,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是!”
……
一炷香之后,陈州城门大开,北堂墨手持长矛,领以一千士兵,对着城门外的楚兵,直冲过去!
这一千人,各个都像是被逼到了死境的饿狼,各个眼中冒着红光,心里充满了仇恨,一出城门,便和外面的楚军厮杀成一片。
霎时间,血光飞溅,喧声四起!
北堂墨手持长矛,冲在最前方,手中长矛不时抡处几个大圆,拍落在迎面而来的楚兵胸膛。
噗!
一枪插入楚兵一位百夫长的喉咙之中,而后他拽着长矛用力一撤,鲜血顿时喷洒而出。
北堂墨的长矛前半身,变成了血红色。
而后北堂墨一个纵身,跳进楚军的包围之中,手中长矛霍霍舞起,惊雷阵阵。
这是他从军之中学习的武技,雷动八方,一枪舞出,周围顿时响起八道惊雷之声,每一道惊雷,都炸裂在一位楚兵的胸膛,一枪歼灭楚兵八人!
就在北堂墨雷动八方使将而出,八位楚兵倒下的瞬间,一道流光箭矢,忽然从背后射来。
北堂墨转身,格挡不及,左肩中箭,钻心的疼痛,直窜脑门。
北堂墨咬牙向远处望去,只见一人坐于马背,正朝着他露出轻蔑的笑容。
“东方擎天!”
北堂墨怒吼一声,眼中满是滔天恨意!这一次围攻陈州的一万楚兵,正是由东方擎天率领,北堂墨对着人并不陌生。
看到东方擎天的那一刻,他一瞬间响起,自己后来听说,此人曾在神将院中对叶冲出手,只不过他并不是叶冲的对手,吃了亏,最后还是王东林伤了叶冲。
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北堂墨忽然露出一笑,“听说你去了剑冢,最后也没跟我道别一声,今日,我恐怕就要葬身在此,不妨在死之前,杀了这个家伙,算是帮你了结一段恩怨!”
然后他握着肩头的箭矢用力一折!
啪嗒一声,箭矢折断,只留下箭头,还深陷在他的肩胛骨中。
北堂墨的眉头青筋跳动,他咬着牙,手中长矛一甩,便朝着东方擎天的方向冲杀过去。
“杀了他!”
远处的东方擎天当然看出北堂墨要拉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但是他丝毫不觉得北堂墨有足够的实力冲到自己的面前,仅仅只是对前方的士兵一声令下,让他们齐奔北堂墨而去,同时再一次弯弓搭箭,对准北堂墨。
嗖!
北堂墨的长枪刚从一位楚兵的腹部拔出来,有一道箭矢射在了他的大腿上。
“混蛋!”
北堂墨痛呼一声,身体一歪,险些倒地。
他迅速将长矛拄在地上,同时一拳轰在提刀砍向自己的楚兵脑袋上,身手夺过对方的长刀,一手拄着长枪,另一只手,提着长刀,依旧不停砍杀!
“哈哈哈哈……”
远处,东方擎天嚣张的笑了起来,原本搭在弓弦的第三根箭,被他撤了下来。
他突然间不想就这么射死北堂墨了,他要看着这家伙被自己麾下的士兵一点点折磨死,看着他不甘地倒在自己面前。
“啊!”
北堂墨痛呼一声,他此时身上鲜血淋漓,周围的楚兵也越聚越多,一道刀光落在他的后背,劈裂了他身上的甲衣,露出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来。
“以前都是你站在我的面前,现在我马上就要死了,想帮你杀了一个对手都做不到。”
北堂墨露出满脸的苦涩,嘴里喃喃着:“兄弟啊,我们来世再见了!”
就在他准备不顾一切,扑向周围楚兵的时候,忽而一道红霞出现在他的头顶。
“啾!”
一声长鸣,在这杀声滔天的战场并不引人注意。
但是当那片红霞下落,遮天蔽日的身躯,朝着楚兵扑来的时候,还是吓得很多人下意识向周围退去。
通体红色羽翼的烈焰雀就这么落在了北堂墨的面前,而后一道火焰从它的长喙喷出,周围不少楚兵的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惨呼哀嚎不已。
“北堂墨!”
秦无月率先从烈焰雀的背上跳了下来,搀扶着本已准备赴死的北堂墨,满脸关切道:“真的是你!”
北堂墨一阵愕然,眨了眨眼,才终于确定眼前之人是当年神将院中的秦无月,“秦师姐,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最令他惊讶的,还是那个身躯庞大,能够喷吐火焰的烈焰雀。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同样从大鸟背上跳下来的沈卿儿,以及两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同龄男子。
“哈哈,兄弟,你受伤不轻啊!”
一个胖子笑呵呵地来到他的面前,然后不由分说地掏出一粒丹药,递到他的面前,“赶快吞下,稳住伤势!”
北堂墨转头看向秦无月,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吞下那粒丹药,很快他就感受到体内升起暖洋洋的气息,身上的伤痛得到了缓解。
“兄弟,你够勇猛的,虽然比我们差了些,但是很不错了,我很欣赏你!”
李辉也来到他的面前,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而后转头看向鲁山,道:“鲁胖子,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就赌……谁能把骑在马背上,刚才射伤了这位兄弟的那个嚣张家伙的脑袋拿下来!”
“赌就赌,谁怕谁啊!”鲁山话一落音,便手持土玄剑,冲杀过去。
李辉也不甘示弱地拔出剑器,高声叫着,“小爷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然后想着东方擎天的方向冲杀而去。
这个时候,秦无月在北堂墨的耳边轻声道:“别担心,叶冲带人过来了,陈州不会失守的!”
“叶冲?!”
北堂墨已经,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楚兵后方,忽然涌现出一批人马,高举着“叶”字旗帜,正向这边冲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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