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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还是有些名声的,一看连钱谦益都站在李信一边攻击路振飞,吏部侍郎林栋隆也哼了声:“钱尚书所言甚是,朱熹纳妾为尼确有其事,此关乎气节人品,连朱熹都坦然认之,怎还有人视若不见?老夫不明白,是故作不知,还是发现了有利于朱熹的证据?若是后者,还望指出。”
杨廷麟辩道:“因庆元党案,朱子被弹劾挂冠,理学威风扫地,被斥为伪学,朱子被斥为伪师,学生被斥为伪徒,宁宗又进一步下诏,命凡荐举为官,一律不取伪学之士,似乎一夜之间,理学被打上了歪理邪说之烙印。
不过孟子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真实与否,我们没法探究,在朱子过世九年之后,宁宗为之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声明其学说非伪学,理宗更颁诏追赠朱子为太师、信国公,把朱子列入孔庙从礼,并把他的《四书集注》列入学官法宝之教科书,倘若朱子真是那般不堪,宁宗理宗父子为何态度大变?”
钱谦益道:“宁宗理宗为朱熹平反,盖因帝王之术所需,南宋年间,人心浮动,朱熹主张存天理,灭人欲恰可作安定人心之用,况且几百年来,理学弊端日益显现,故才有心学兴起,摄政王爷顺应天时,移出朱熹像,有何不妥?”
路振飞冷哼道:“再是帝王之术,也不能枉顾道德,宁宗理宗为朱子平反,正是说明了朱子在私德上并无瑕疵,只是无端被人污蔑罢了。”
这就是不讲理了,路振飞仗着年纪大,摆出一幅不讲理的模样,反正历史这玩意儿,自李世民强索起居注起,就失去了古史官秉笔直书的公正立场,史书的记载,未必真实,没记载的事,也未必没发生过。
“好了,好了,莫再争论了!”
李信一看杨廷麟一派开始撒泼打滚,就知道讲理再无必要,事实上明朝官员经常使这招,胡搅蛮缠,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众人纷纷向上看去。
李信道:“朱子私德是否有亏,争论不休,我说他品行不端,但有人不承认,也就是说,是个争议人物,诸位可有异议?”
杨廷麟等人相互看了看,李信给的结论,看似还是挺公正的,宋史明确记载的事情,在没法否定宋史之前,他们不好否认,只得纷纷道:“无异议。”
“好!”
李信点点头道:“争议人物,有言好者,有言过者,既便不论功过是非,也不适宜供于文庙中,受天下学子祭拜,朱熹像应即刻移走,俟日后为之证得清白,再行商讨是否将其移回。”
“摄政王爷……”
杨廷麟还要说什么,李信已打断道:“你既然认为朱嘉受人污蔑,那本王就命你与路振飞及沈迅三人成立朱嘉平反工作小组,只要你们的小组能拿出真凭实据,令天下人信服,本王可下令,恢复朱熹名誉!”
“这……”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真是好手段啊,几百年前的旧事,上哪儿去找证据去为朱熹恢复名誉?这就等于把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指派去做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差使,三人的仕途从此断绝,还不好在这事上挑李信的刺。
因为李信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啊!
他们想为朱熹翻案,行,让你翻,你去找证据来!
三人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曹化淳也是见识到了李信的手段,越发的不敢造次,低喝道:“还不快向摄政王爷谢恩?”
“谢……谢过摄政王爷!”
三人昧心施礼。
“还有何事要奏?”
李信向下面问道。
实际上今日重开科举之议属于突发事件,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在大朝会上奏事,群臣相互看了看,无人说话。
“退朝!”
李信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因他还不是皇帝,没什么排场,大明由摄政王监国也是独他一份,从无先例可循,礼仪方面自然不用讲究,也就是柳如是、王瑞芬、费珍娥与窦美仪,及曹化淳、王承恩领着一众太监跟着离去。
杨廷麟见李信走了,悲痛的大叫道:“我大明不仅两百余年来传下来的江山将易主,就连圣人也要移位啊,嗟乎,嗟乎,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朱熹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李信强行把朱熹像从文庙中移走,并不是人人赞同,但是能留下来为李信效力的,本身在气节上已经有亏,直谏的底气不足,而且李信有强兵,有威名,更重要的是,李信捏着钱袋子,一个人再食古不化,也很难和钱过不去。
李信在表面上,虽然作甩手掌柜,却始终紧握着军权和财权。
史可法瞪了杨廷麟一眼,冷声道:“你等若是心系前朝,可往吴孟明处登记,将来随崇祯皇爷同赴海外,摄政王并未强迫你们,去留自愿,如此宽厚还有何怨言?偏偏有人不知足,吃了碗里,还想着连锅一起端,我奉劝各位,莫要得陇望蜀,还是多想想,眼下的大好局面从何而来!”
“嘿嘿!”
吴孟明看着杨廷麟,不怀好意的笑着。
司法系统改革,他是受益者,别看警察比锦衣卫权限小了很多,但是锦衣卫的掣肘也多,是皇帝监察群臣的工具,受群臣敌视,如今则是专责治安,在名义不用再掺合乱七八糟的朝堂争斗,独立性与自主性大为增强。
他干的很满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原来的部下骆养性骑在了他头上。
群臣听到史可法那暗含警告的话语,纷纷醒悟过来,赶忙与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拉开了距离。
“哎~~”
预期效果没达到,三人摇了摇头,失望的离开了皇极殿。
“三位请留步!”
刚刚出了皇极门,身边就有一道声音传来,三人转看过去,原来是左副都御史叶有声与通政使李梦辰等十人。
“哼!”
路振飞怒哼一声:“当初出谋画策时,你等群情激昂,今日在皇极殿内,怎不见仗义直言?一群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十人的官职不算太高,属于朝廷里的中层,也是最有可能在未来部门调整中,被调没了的人物,比如通政使,干的是书信及政令往来的活计,这个部门在李信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事实上他的政令下达,早已不用通政司了,这个衙门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
李梦辰连忙道:“路老勿怒,摄政王势大,又有史可法、钱谦益为爪牙,纵是我等齐出,亦是于事无补啊,又何必把大伙儿一起搭上,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路振飞神色稍缓,却还是不愤道:“我三人搭上了前途,你们却不伤筋动骨,这又是什么道理?”
叶有声叹了口气:“路老此言差矣,我等之间,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摄政王早于数年前,就着人教小孩子免费读书识字,那些书我特意看了下,不见圣人纶音,尽是奇技淫巧,故而今日强令移出朱子像岂是无因?将来的朝堂,圣人之学将无立锥之地,我等也将成无用之人啊!”
这才是重点,李信的所作所为让人恐惧,当理学不再成为治国依据,甚至考试都不考理学,他们这些沉浸于理学大半辈子的人又有什么用处?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他们的知识过时了,又没法更新,只能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正如民国时期,无数教四书五经的教书先生失业,这些人五体不勤,心气颇高,不愿干体力活,无力养家,很多人选择了自杀。
孔乙己就是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默然,好一会儿,杨廷麟道:“各部堂官侍郎,自然会好生使用,而咱们这些人,免不了回家种田,事已至此,再提又有何用?”
“并非无计可使,三位听我细细道来!”
叶有声向左右看了看,便凑过去,小声说了起来。
“嗯?”
三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