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快如闪电,在树梢、在林间,过山涧、跃沟壑,一直追逐到了一处断崖附近。
这一代,林木稀疏,视野开阔,山风呼啸不止,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吹着直落下悬崖。
一直沉默着追逐着的凌风,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长恨兄,这里已经够远了,不用怕波及青鸾姑娘了。”
声音凌驾着山风,吹入了血神长恨的耳中,他的身子滞了一下,停了下来。
血神长恨回过身来,看着在数十丈外同样止步的凌风,自失地摇了摇头道:“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凌风脚步沉凝,一步一步地靠近,淡淡地道:“这有何难?长恨兄对青鸾姑娘的在意溢于言表,如何能瞒得过人?”
血神长恨正要开口呢,凌风下一句话忽然让他脸色大变。
“说起来,长恨兄,你青梅竹马的那位姑娘,可是名叫青儿?可是跟青鸾姑娘很是相像?”
“你怎么知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血神长恨第一次彻底地失态,本来儒雅温文的脸庞陡然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
莽苍山之战,是他第一次觉醒了血魂兽后的第一战,在此之前不过是偷袭了几个武者和妖兽罢了,压根就没有真正出现在世人面前过。
他想不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对他如此了解,每一句话都戳到了他的心底,最深最痛处。
“你可以再猜。”
凌风负手而立,双方间隔,不足十步。
“好,很好。”
血神长恨怒极反笑,“小可没有凌兄会猜谜,只是凌兄你却须得知道,再会猜谜,一旦错了一次,就再无法翻身了。”
“比如,修为!”
话音刚落,一团血气从血神长恨的身上爆开,强大无比的气势冲天而起,恍惚间,凌风几乎能看到一座血池横亘在天地间沸腾,无边戾气充斥了所有的感官。
滚滚天地元气汇聚过来,到了他的身边尽数为其身上的血色气旋所吸引,尽数染上了一层血色,威势暴涨得近乎要压过了山风。
这般凝聚天地元气,借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就是典型的先天境界了。
此前,血神长恨现身以来,一阵将自身的气息和修为压制在后天境界,那青鸾与其接触不是一两次了,也都不知道原来这个魔头已经是先天强者了。
“先天修为?”
凌风哂然一笑,状极轻蔑,“长恨兄莫非以为先天修为,就足以吃定凌某吗?”
“既知铁老饮恨长恨兄手下,凌某怎么会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将凌某看得也太小了吧?”
血神长恨朗声大笑,双臂张开,血衣在山风下猎猎作响,仿佛整个人都要飘然而去,化作天边的一朵血色云霞。
“凌兄或许以为,小可能击杀那头老狮子,靠的是偷袭手段?”
“事实上,小可敬那头老狮子为人,特意现身与他正面交了十八手,最终将其毙于爪下的。”
“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说话间,他的气势再次暴涨,恍若血云在燃烧,血池在沸腾,是最纯粹的血之力量。
“先天,第二重!”
凌风的脸色,略略凝重了起来。
血神长恨猜错了一件事情,凌风从来没有低估过他的实力,甚至一见面,就知道他已经是先天境界,他的那些掩饰不过徒劳罢了。
现在的血神长恨形貌正常,好像是他未曾遭逢大变前的诗书公子模样,仅凭此点,凌风就知道他彻底地化身成了血神,与体内的血魂兽合二为一。
到了这般地步,也正是前世血神长恨横空出世时候,本来就已经是先天修为了。
对此,凌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认为他正面会打不过狂狮铁战。
毕竟,后世迷神天有数的强者,即便只是初入先天境界,也绝对不容小觑。
“我没想到的是,短短时间,你竟然就进入了先天第二重,血神经果然是盖世奇功,惜乎杀孽太重,世所不容。”
凌风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隐隐地与山风呼应,口中淡淡地说道。
“哼!”
“什么杀孽太重,什么世所不容,都是笑话罢了。”
血神长恨的面容扭曲,偏偏佳公子的模样不再,真正化身成了那个杀戮天下,愤世嫉俗的一代血神。
“我父我母,勤俭持家,与人为善,何曾造过什么孽?却被你们武院武者追杀所谓魔道波及,死无全尸!”
“我长恨少年诗书,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照样被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青梅竹马海誓山盟只换来了一声‘滚’……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血神长恨的笑声顿止,神态张狂恣意地喊道:“这世上,强者为尊,弱者为强者贡献一切,本就是应当。”
“这,才是天地至理,惜乎长恨明白得晚了,才有这许多恨事!”
“今日,我也要让你明白这一点,不是心中有恨就能如何的,你还要有
——力量!”
最后两个字吐出,血神长恨身子一动,血衣飞舞,化作了一片血云扑来。
“来得好!”
“就让我们,做个了结。”
凌风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剑匣剧烈地颤动着,一声龙吟,人皇惊世剑电射而出,落入了他的掌中。
“天子剑!”
凌风一出手,就是天剑八法。
“刷~”剑光闪过,血云飞散,血神长恨的身影如鬼魅一般,一闪出现在凌风的身后,张开的手掌指甲弹出,成鲜血颜色,抓向了凌风的后背。
凌风恍若早就有了准备一般,人皇剑背到了身后,剑锋与血红指甲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一声脆响,凌风前冲了几步,回身正面血神长恨,掌中人皇剑遥遥指向对方,剑尖在剧烈地颤动着,带出漫天繁星般的残影,仿佛笼罩着对方周身窍穴。
血神长恨却没有继续扑来,而是一手负于身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但见,原本狰狞的血色指甲断去了一截,断面闪烁出鲜红的血光,好像那不是指甲,而是真正的血肉一般。
“好一个后起第一人,了得,果然了得。”
血神长恨屈指一弹,那被截断的指甲重新弹出,恢复成原本模样。他悠悠地说道:“以后天第九层的修为,对抗我这个修炼血神经的先天第二重,竟然能不落下风,还能伤我皮毛,即便是狂狮铁战,也不如现在的你。”
“你,足可自傲了。”
凌风冷冷一笑,道:“长恨兄过谦了,你的看家本领血神子呢,怎么还不施展出来?”
“难道看不起凌某吗?若不是施展出拿手本领,今日就是你饮恨之时。”
这话出口,血神长恨的脸色就是一遍,冷哼出声:“我不知道凌兄你是怎么知道长恨这么多事情的,无论是过往经历,还是血神武学,你竟似了如指掌。”
“我知道问也没用,你不会说。那我现在就不问了,等小可将凌兄擒下,再做道理。”
话音刚落,血神长恨合身一扑,周身上下血光环绕,天地元气蜂拥而来,汇聚在他周身,仿佛汇成了一条血色长河,要将凌风一把卷入了血池当中。
这,已是先天手段,操纵天地元气了。
“先天,先天又如何?!”
凌风仰天长啸,挺剑迎击。
呼吸天地、破天一击,外加诸般剑势,天剑八法,凌风将他在剑上的造诣体现得淋漓尽致,将他所会的各种绝学齐齐施展,瞬间爆发出来的战力,即便是血神长恨全力出手,竟是占不到上风。
然而,刚不可久,柔不可守,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是有呼吸天地的支撑,凌风也无法再持续这般刚猛的爆发了。
血神长恨仿佛也看到了他的窘迫,冷笑声声,身法愈发地如同鬼魅一般,但见漫天血影,分辨不清。
凌风的神情凝重,一身真元已经运转到了极致,眉心处隐隐作痛,略略起伏,好像有第二颗心脏在那里跳动着,时刻都有可能蹦出来一般。
——紫府神灵:剑神!
“不行,还不到时候!”
凌风强行压制住爆发出紫府神灵之力的冲动,只是将心神沉浸入了紫府当中。
紧接着,一声惊疑,从血神长恨的口中传出。
“怪哉,怪哉,你刚刚竟然还未出全力,单论剑法,小可生平所见,当以凌兄居魁首。”
让血神长恨啧啧称奇的是,就在顷刻之间,凌风的剑法竟然又有了长足的长进,剑法还是那个剑法,招式一样是那个招式,只是多了一股灵动的味道,威力顿时就不同了。
他所不能看到的是,在凌风出剑的同时,在他的眉心紫府窍穴里,有一个眉目依稀与凌风相同者,也在挥舞着长剑。
一大一小,一外一内,一人一神……双方的动作,甚至出剑的每一个角度,都全无区别。
在外界巨大的压力下,在强行压制了剑神出紫府的冲动下,凌风不期然而然地,进入了剑之神境。
在这种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进入的奇妙境界里,凌风忘却了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正面独自抗衡先天强者,忘却了血神长恨在未来的惊世成就,忘却了仇恨、目标……
眼中只有一人,一剑。
每一剑出,神乎其神!
谓之: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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