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你是武院前辈,凌某不敢当大礼,请起!”
凌风上前两步,扶起了陈福昌,同时目光在这个富态老者和他陈家人的身上一扫,眉头不由得就是一皱。
在他看来,包括陈福昌在内,陈家所有人的眉宇间都带着说不出的憔悴之色,淡淡的黑气浮现。这黑气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长期的惊恐,长期的心力交瘁导致的。
这样下去,不用有什么鬼啊或是其他的什么,他们一个个一病不起,都不足以为怪。
“哈哈哈,凌少帝客气了,老朽只是痴长几岁,哪里敢当少帝前辈之称?”
陈福昌哈哈大笑,显然那句武院前辈让他开怀不少,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下人准备酒宴与沐浴更衣等等。
凌风连忙止住,道:“叨扰陈老一身衣物即可,酒宴什么的就不必了,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陈福昌劝了两句,见凌风态度坚决,便重新吩咐了下去。
凌风这会儿也不着急问什么,随着侍女下去沐浴更衣不提。
他一离开,富态老者陈福昌的周围,就被自家人给围满了,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他们与其说是想知道什么,倒不如说是在宣泄亲眼看到武院少帝的激动。
陈福昌平时是一个威严的一家之主,这会儿想到武院为他派出了少帝前来,高兴得连平日里最讲究的尊卑都顾不得了,洋洋得意地捻须微笑。
这微笑,一直持续到了人群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怀疑出声:“看他的年纪比我还小呢,就算是少帝又能有多厉害,还能赶得上叔叔吗?”
这个疑惑,本来所有人都有,只是被少帝的金字招牌给压下来了而已。这话一出口,花园中顿时就是一静,鸦雀无声。
激动过后,他们可都想起来了,老宅闹鬼一事,可是牵涉到他们的身家性命,还是要靠谱才行啊。
“你懂得什么?!”
“凌少帝也是你能非议的?!”
别看陈福昌富态,他脸一板下来,全家人都噤若寒蝉,那个年轻人更是直接打起了摆子,就差没有直接吓瘫软了。
看着他这幅怂样,陈福昌摇头失望地道:“你啊你,你知道少帝是什么称号吗?那是日后可以继承天帝他老人家位置的人!”
“凌少帝又是少帝中排行前五十的大高手,别说你这小孩儿,就是老夫壮年时候,也绝对不是人家一手之敌!”
“燕雀也敢非议鸿鹄?不知天高地厚。”
“也就是在这里了,你要是敢在凌少帝面前不知进退,不等人家发怒,老夫就先行了家法。”
“听到了没有?!”
前面的话是对那个年轻人说的,后面则是对着家里所有人。
众人连连应下,又拣着陈福昌年轻时候几件得意事情一说,这才引得这个老武者开怀大笑,不再计较。
当花园上空的乌云散去的时候,凌风也换了衣装,披上了披风,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
人要衣装马要鞍,凌风本就相貌英俊,气度不凡,这会儿不再是衣裳褴褛打扮,一现身就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暗赞道:“不愧是少帝。”
他们也没有想明白,少帝不少帝的,与长相有什么关系?
凌风没有在意这些,走上前去,对陈福昌说道:“陈老,可有暇对凌某详细说说那所谓的‘鬼’?”
“自然,自然。”
陈福昌挥退了那些府中人,让下人准备了香茗,与凌风一起坐在花园凉亭里,拍着酸痛的膝盖说道:
“凌少帝,那所谓的‘鬼’不‘鬼’的,老朽是不信的。想当年老朽也是与妖兽搏命的武者,要信什么鬼神之说,还拼什么命,吃斋念佛,叩首求庇佑也就是了。”
陈福昌喝了一口茶,叹气道:“真是老了,老朽固然是不信,但偏偏查不出真相,也奈何不得那‘鬼’,这才劳动少帝亲自前来……”
紧接着,随着陈福昌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所谓的老宅闹鬼事,慢慢在凌风的脑子里有了脉络。
原来,这事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一年前,陈府就开始出现闹鬼的事情了,最开始发现所谓“鬼”的,是陈福昌独生女儿的贴身丫鬟。
当时陈府中人还以为是那个丫鬟看花了眼,还责备了她大喊大叫,扰人清梦了,不曾想,只是第二天,那个丫鬟就暴毙于夜里。
这下,陈府中人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也没有想到鬼,还以为是哪一个强人出手之类的。由于事情牵涉到陈福昌的独生宝贝女儿,生为退休武者,青山镇的第一高手,陈福昌爱女心切,直接就搬到了女儿的房门外守着。
前几日无事,大家还以为那鬼也摄于老武者之威不敢来了呢,紧接着的几日,就接连有两三个下人,在夜里横死。
其中,还包含了陈家大小姐身边,一个贴身照顾了她十几年的大丫头。
更可怕的是,那个大丫头是在陈福昌的眼皮底下死与非命的。
这下事情就严重了,那鬼不仅不怕陈福昌,还有在他眼皮底下杀人的能力。最信赖的擎天柱靠不住了,府中顿时人心惶惶了起来。
陈家大小姐有从娘胎中带出来的病,身体本来就不好,十几岁的年纪,几乎足步不能出闺阁,一年里缠绵病榻的日子更是占去了一多半。受此惊吓与伤心,立刻就病重了。
陈福昌见状连忙带着爱女,赶到了外地求医……
“哦,令嫒身体不好吗?可曾治愈?凌某记得我们武院当中可着实是有不少名医的?”
凌风不知道陈福昌忽然提起求医事情,而不继续提那只鬼是为了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罢了。
陈福昌叹息了一声,道:“老朽只是一寻常武者,在武院多年虽然有一些关系,如何请得动那些大医家?只是一个老友素通岐黄,请他看上一看罢了。”
“老朽那个老友说,小女是娘胎中带出来的寒气,非以纯阳之气,日以继夜地蕴养拔出,否则断然活不过十八岁。”
凌风耐着性子听着,毕竟这牵涉到对方心头肉的生死大事,他也不好催促。
陈福昌毕竟人老成精,又岂能不明白,苦笑着说道:“凌少帝可是觉得老朽忽然提起小女病情,很是突兀?”
凌风不置可否,陈福昌又继续道:“其实,这也与老宅里的那鬼有关。”
“哦。”凌风来了几分兴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倾听。
“在老朽带着小女前往老友处寻医的那段时间,老宅中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人因鬼而亡。”陈福昌满脸的苦笑之色,“倒是老朽那老友家里,短短时日间,连亡了两个下人,甚至连老友的爱女也受了惊吓。”
“好在他闺女没有什么大碍,不然老朽真不知道要以何面目相见老友了。”
凌风听到这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诧异地说道:“你的意思是,那鬼的目标是……
“……令嫒?!”
陈福昌满脸无奈之色地点了点头。
凌风这会儿是彻底明白了过来。本来他就在奇怪,民间所谓的宅院不净,闹鬼之类的,最普遍的处理方法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陈福昌当武者的时候,固然不曾有过什么辉煌,但也不至于太过窘迫,换个地方住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向武院求助,为的,便是这一点。
陈福昌带着女儿求医,却将鬼也给带离了老宅,祸害到了朋友家,再加上最开始鬼出现的地方就是在他女儿的闺房外,那么再明显不过了。
那只鬼,就是冲着陈福昌的女儿来的。
这样的话,他再怎么搬家,又有何用?那只鬼不除去,陈福昌的女儿终究难逃毒手。
凌风听到这里,就全明白过来了,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看来是非要跟这个所谓的‘鬼’,碰上一碰不可了。”
“陈老,那些丧生鬼手的尸体?”
“有有有。”陈福昌连连点头,“老朽都有令人妥善保存在冰窖当中,凌少帝若是有意的话,可以察看一下。”
“好!”
凌风起身,那就看上一看。
两人刚刚走出了小亭子,便见得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一看到那个侍女,陈福昌连凌风在身旁都顾不得了,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
“可是我儿出了什么事情?”
那个显然是陈大小姐贴身丫鬟的侍女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道:“小姐刚刚又觉得身体不适,周身发冷,小婢便赶忙来通知老爷了。”
“速速去请曹大家。”
陈福昌满脸的焦急之色,若不是凌风就在一侧,他估计早就赶过去察看了。
爱女之心,溢于言表。
凌风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过孩子,但这种心情到底还是能体会的,主动说道:“反正不着急,不如陈老先去看看令嫒的情况如何?”
“不用了。”
陈福昌打发了那个丫鬟离开后,既是苦笑,又有点欣慰地说道:“小女这是顽疾了,好些时候是每隔几日发作一次,差些时候一日发作几次,
都习惯了。”
“好在最近有一位曹大家来到敝府,既教小女抚琴,在小女发病时候,又能以琴声平抚,着实让小女少受了不少苦痛。”
凌风闻言微微颔首。
所谓的曹大家,估计就是一个曹姓的琴师吧,能以“大家”称之,看来那人在陈福昌心里的地位还是不低的。
毕竟是初识,不好将问题一直在对方的闺女身上打转,既然陈福昌认为没问题,凌风也不勉强,两人继续向着冰窖中走去。
冰窖建在花园中的一座假山之下,走入其中,地面上,四周左近,都漂浮着白色的雾气,凌风他们走进去的时候,那些雾气
就好像活的一般,向着他们的身上扑来。
这般寒意,足以让寻常人一下子觉得有彻骨之寒冷,可对刚刚从雪域之巅,万年不化冰川上走下来的凌风来说,却又算不得什么。
目光一扫,凌风的注意力就集中到了冰窖中心处。
那里,有一座由冰砌成的床,上面躺着七个人形,皆以油布覆盖,免得在尸体表面凝上了寒霜。
凌风一个个上前,察看了一遍尸体。
随后退下来,回到了陈福昌的身旁,也不急着离去,摸着下巴沉吟了起来。
“尸体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骨骼脏腑亦是正常,看来不是外力导致的死亡。”
“每一个死者的脸上都有惊怖之色,死前
应当是受到了惊吓。”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
凌风发现,一通察看,除了增加了一头雾水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既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而死,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而死的
……
凌风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起来。刚才他隐隐约约,似乎有察觉到什么
,只是当时没有注意,现在过去了,再要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陈福昌并没有去检视尸体,想来是看过很多次了,只是面露伤感,愧疚之色,怅然道:“老朽请你们来家里做事,固然是衣食住行,年节赏赐都没有亏待过你们,平日里也不曾严责过,可你们终究没有为我陈家而死的义务,是老朽负了你们。”
“嗯?”
凌风蓦然回首,望向了陈福昌的眼睛,目光锋锐如剑。
“怎……怎么了?”陈福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
“陈老,你刚刚说什么?”
凌风追问道。
“……是老朽负了你们……”
“上一句。”
“……没有义务。”
“再上一句。”
“……平日里也不曾严责过……”
“就是它!”
凌风一拳头砸在手心上,终于知道他忽略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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