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不是不知道所有人的希望,对生的希望,对死的恐惧,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凌风当然知道。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一条条无形的线,从水神渔寨里的各个角落,连接到了他的身上。
凌风甚至能顺着其中任意一条线,回溯过去,感觉到其源头那个人,是在恐惧,是在祈求,是在悔恨,还是在希翼……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种感觉,强烈到凌风都无法抑制皇极惊世经.人皇篇在他的体内自动地运转了起来,犹如贪婪的婴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在吮吸着甘甜的**。
凌风一动不动,不,他的眼珠子在动,随着龙王钓下水面的风波起伏而动。
他体内的有一股力量在共鸣,为即将出现的东西。
——古神龙魔之力,属于古神的力量!
“你就要出来了吗?”
“不知名的古神,你就要在我的面前,现出你的真面目了吗?”
“来,让凌某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世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位古神,你到底在其中坐第几把交椅?”
“我,很期待!”
凌风全身血液都在奔涌,似是岩浆即将要喷薄而出;他的眼中在冒着红光,似是火焰就要燃尽了一切。
在他的面前,偌大水域都在晃动着,仿佛不是在宽广的河床上,而是被束缚在一个巨型的海碗里,随着托着海碗的手晃动而摇晃。
“轰~”
“嘭~~”
“隆隆隆~~~”
一道道滔天巨浪被掀起,一股股飓风在肆虐,整个天地都如要倾覆了一般,以最狂躁的姿态,迎接着什么。
偌大一片水域,其中至少有三五成的水被卷入了空中,化作了瓢泼的大雨,发出了一声声怒吼的咆哮。
水位,在不住地下降着,一点,一点,龙王钓露出在水面上的部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终至……“嗯?!”
凌风的瞳孔骤锁,如利箭般,紧紧地钉在了龙王钓的最下面。
那里出现的,并不是想象中水龙王曹憾的尸体。
龙王钓的下半部分,牢牢地扎入了一块礁石的罅隙里面,浑浊的河水不住地不甘心地拍打在礁石上,似乎想要重新将其拥入怀抱,最后却在不住地下沉,把礁石剩下的部分,一点一点地托出了水面。
“那是……”
凌风开阖着嘴唇,吐出了三个字来:“水~神~庙~”
那块卡住了龙王钓的庞大礁石上,先是一座古旧庙宇的屋顶,接着是庙宇前满是岁月和烟火痕迹的石质香炉,最后是在不远的地方,竖着的一座石像。
凌风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厉媚儿曾经提起过的,她从渔娘姐姐口中得到的消息。
在一年多前的时候,水神庙被突然上涨的河水所淹没……现在,那座被淹没的水神庙,重新破开了水面,出现在了凌风的眼前。
更让人觉得直如天意的是,正是这座水神庙所在礁石,卡住了龙王钓……凌风没空去想,这到底是天意,还是那古神的恶趣味,特意在他的神庙上面,留下这么一个象征。他的全部注意力,心神如丝,缠绕到了那座塑像上。
那是一座很普通,在任何一处山村神庙里都能看到,最寻常的泥塑雕像。
本就是泥塑,又被泡在了水中一年多,这座雕像几乎看不出了原本模样。它大半残破,脑袋连同大半肩膀都不见了踪迹,即便是支撑着身躯的两只脚,也不知道何时丢了一只。
它之所以还能站立着从水中浮起来,全靠着其手上持着的一杆兵器,这杆兵器就好像是第三只脚,支撑着它不倒下,支撑着它让凌风看到。
“刷~”地一下,凌风的目光如遇到磁石,牢牢地被吸引到了那根兵器上。
兵器本身没有什么奇特的,关键的是其造型。
这是一杆三叉戟!戟刃是一种类似波纹般的形状,看上去别致而特殊,过目就难忘。
“是他,原来是他!”
凌风的心脏在狂跳着,把一腔腔热血压出去,输送到他的身体上的任何一个部位。
他认出来了,他认出了这杆兵器,也认出了兵器的主人。
“海之主,古神支祁氏!”
“三十六天罡之一的支祁氏!”
一个在后世古神之乱时候,如雷贯耳的名号,从凌风的口中吐了出来。
在念出了海之主——支祁氏这几个字的时候,凌风似能听到海风的腥味,能看到踏波而来,驱水冲垮了城墙,淹没了无数生灵的恐怖古神!
“原来是你!”
凌风的嘴唇,不觉间都被咬出了血痕,他没有能早早想到这个恐怖的存在,是因为后世海之主支祁氏多半是在沿海活动,却不曾想到,在它未曾出世前,没有成为沿海人族挥之不去梦魇前,竟是沉睡在万里出云峡里。
不需要知道它曾经给迷神天人族带来怎样的苦难,也不需要详细描述它到底有多么的强大,只要看到它名字里面的一个字,就能知晓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
——氏!
支祁氏的氏!
只有在古神中最强大的几个存在,才会在名字里面加上一个氏字。
即便是在古神之中,海之主支祁氏也是地位最高,实力最强的几个存在之一!
水龙王曹憾一瞬间被剥夺了对水的掌控能力,对水的一切理解,一切驾驭能力,连水边子弟最基本的游泳能力都不具备……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海之主支祁氏,是迷神天古往今来,已知的在水方面最强的存在。在它的面前,水龙王曹憾的那些感悟,如同小孩子玩泥巴一样可笑。
只要一动念,支祁氏就能改变水的一切规则,让本来流动的静止下去,能让钢铁化作扁舟一叶万里,让朽木一沉入水底……凌风抿着嘴唇,脑海中闪过了他所知的,关于古神海之主支祁氏的一切,一点一点地将人皇剑上移,胸口、喉咙、嘴唇、双眼,一直到眉心……整个过程中,他的气息不住地升腾了起来,仿佛脱下了马鞍,能尽情奔驰在广阔草原的野马之王。
在他的正前方,天空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铅云,黑云压城城欲摧;水面不住地下沉着,除了浑浊、暗沉、泡沫外,又多了一样东西。
不需要借助迷神天珠,凌风仅凭肉眼就能看到在水面上浮动着的那一层蓝色,碰撞着、交融着、编织着,最终形成了一张笼罩着整片水域的蓝网。
感受着体内古神之力的共鸣,凌风的目光深沉如水,低声说道:“你来了吗?”
“我在等着你,你来啊!”
仿佛是听到了他心中的呼喊一般,一声惊雷,轰破了铅云,银龙般的电光轰入了水中。
这一声惊雷,犹如一个信号,偌大的一片水域,彻底地沸腾了。
“隆隆~隆隆隆隆隆~~~~”
巨响声中,巨浪滔天,一层层地叠起,化作了一座水做成的万仞高山,挟持着天地之威,向着凌风,向着他身后的水神渔寨扑来。
一浪,凝聚了一河的威能。
一浪,是此前妖魔所能驾驭力量的成百倍,成千倍,随着大浪的逼近,好像是天在倾斜,地在塌陷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在凌风的身后,有无数的尖叫声传出来,别说是他了,哪怕是声音的主人,也分不出哪一个声音是自己的。
既是因为这尖叫声是无数个声音的集合,也是因为在恐惧下,每个人的声音都变了,那是绝望与恐惧下的扭曲。
“救人!”
凌风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冲着身后大喊了一声。
随后,他全部的心神,全部的力量,都凝聚了起来,进入了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
凌风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那一声面对所有武者所喊的话,最终做出反应的竟然只有区区四个人。
惜花公子。
无花和尚。
蜀中熊雄元霸;厉媚儿!
只有他们四个,毫不犹豫地从藏身的地方蹦了出来,向着最近的,渔民们最多的地方跑去。
他们相信,凌风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以自身拦阻在所有人面前的姿态,发出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还不等他们跑到想去的地方,那前所未有,凝聚着这片水域最强的水之力量的大浪,已然扑到了凌风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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