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无云的夜里,都会有月儿高挂。
相传,那月儿是一个调皮的,永远也长不大的女神的双眼,她时而会蹙眉眯眼,无精打采;时而光彩照人,睁大了眼睛,看着芸芸众生喜乐。
在月亮女神的悲喜中,月圆了缺,缺了又圆,如是者三。
三个月,过去了。
迷神天之南疆,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凌风!
现在的凌风,背后没有了人皇剑匣,左臂上没有了不离身的麒麟臂,肩膀上没有了啼魂,甚至连腰间的五仙壶也没有了,全身上下看上去,俨然是一个最最普通的旅者。
“南疆!”
“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了这里。”
凌风看着那些佩戴着沉重繁杂银饰,裸露着小腿、胳膊,嬉笑着、打闹着远去的年轻姑娘们,便真切地感受到已经身处了南疆。
南疆,于迷神天里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这里,不仅仅有迷神天中留存至今唯一一个还存在着的国家、皇族,亦有六御绝巅中的南僧王威势笼罩着,庇护着其中的生民。
“南疆,大茂国!”
目光从那些风情与中土迥异的茂族女子身上移开,落到了远处鳞次栉比从地面上冒出的浮屠塔上。
这些从远处看来显眼无比的浮屠塔,就是南疆大茂国再明显不过的标志了。
大茂国,便是六御绝巅之南僧王出生之家族历代传国,有退位让国为僧之传统,连国君都如此,就不难看出其国崇佛之盛了。
“不知不觉中,竟是走到了这里。”
凌风摇了摇头,过远处浮屠塔矗立的城而不入,绕道而过。
南疆多山,多泽,多河流,多瘴疠……除了人族常年聚居处外,往往百里千里难得看到人烟,这,也就是凌风所求的。
“见天地,见天地,见天地,三个月中,我一路穿密林,过高山,涉大江,饱览形胜,仰观日月星辰流转而俯瞰山川河流变迁……”
“可是,我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天地是什么?”
“是山?是水?是日月星辰?还是那不可捉摸的风?喜怒不定的雨?”
凌风脑子里想着这三个月来,无数次在他的脑中回荡着的,始终得不到解答的疑问,一边以竹杖在草丛中试探,时不时地就惊起了一条绿浪,那是林间蛇虫被惊动逃窜。
每每看到类似的情况,凌风的精神就会高度的集中,暂时不去纠结那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疑问。
毕竟他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强壮点的凡人,也就是肉身特别的强悍,其他方面,与武者都无法相比。
此时的凌风,别说纵横在熊狼山脉,横行于荒原了,就是在这寻常山林中,都得小心再小心。
这般行走,自然比平常时候劳累上十倍百倍,可也正是这种对身体的折磨,让凌风的心灵愈发地空灵,多了一种通透。
“还差得远呢。”
“见天地,得身心内外明澈,静如琉璃,可天地啊,你又是什么呢?”
凌风只觉得,他似乎是走上了一条岔路,却又偏偏看不到正确的方向,只能这么一路走下去。
若非是这一段以凡人之躯,跋山涉水三月的苦行,让他的心灵修为愈发地圆润通透,不然的话怕是早就被无穷的烦躁所淹没了。
不知不觉间,以竹杖探路,以芒鞋踏过青草,凌风背对着城池,渐行渐远,渐至了那大茂国民罕至之处。
就这么又走了半个月,凌风置身在山林之间,无法俯瞰天地,不能真切地看到什么来,然而以他的感觉而言,似乎这走不尽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山体如海中波浪,在不住地抬高着。
这就恍若,脚下的这群山,只不过是一个庞大山脉的尾巴,一路下去,不过是到了巨人脚下最低微的所在。
“这是什么山脉,竟有如此规模?”
凌风正在可惜着没有人可以询问一二的时候,耳中忽然隐隐掺杂在风声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
凌风一怔,加重了打草惊蛇的动作,随后拄着竹杖,就在原地静候着。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最显眼的,也最不容易引起误会的。
凌风的举动显然是没有白费,在他发出打草惊蛇响动的同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滞,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他所在的方向靠了过来。
片刻后,灌木分开,先后不下十个人,进入了凌风的视线。
“咦?!”
凌风眉头一挑,略感好奇。
这突然出现在这个绝对不应该有人出现地方的十个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与大茂国中人大不相同。
他们一个个都是穿着厚厚的一种独特布料所制成的衣服,明明是布料,却给人一种兽皮般的垂坠感和粗犷感觉。
在他们的肘部,膝盖处,都有磨损、擦破的痕迹,相当的明显。
最是奇怪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脖子间佩戴着由各种牙齿穿成的项链,看那牙齿形状,当是各种野兽之牙。
这些人有老有少,最老的是一个怎么看年纪都超过了八十的老者,最年轻的是一个绝对没有十五岁的少年,其余的高矮胖瘦壮弱不定,则都是正当年的男子。
他们的身上,有着的是艰苦生活留下的岁月与磨难痕迹,却没有武者那种彪悍与血气。
在凌风看向他们的时候,那十个人也同时在打量着凌风。
看到他只有一人,而且身上似乎没有携带武器,那十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从十个人的最中间,被其他人保护在最里面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嚓~嚓~嚓~~”
这是那个人手上一根充满了古朴苍茫味道的骨质拐杖落在枯叶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这个人,也正是一群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耄耋老者。
“年轻人,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耄耋老者拐杖一顿,以一种奇异的腔调问道。
“见过老人家,我从中土来。”
凌风微微一礼,接着道:“不知道往哪里去,我只是想见见,这个天地是什么模样?”
听到他说出自己是中土人的时候,对面那些人警惕之色顿时淡去了不少,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倒有几分山民常见的淳朴与羞涩。
“天地是什么模样?”
耄耋老者裂开没牙的嘴巴笑笑的,整个脸瘪瘪的,慈祥得一塌糊涂,“要看天地的模样,就得‘上山’去。”
“那是很苦的,会死人的,年轻的中土人,你还是看看你能看到的地方就好。”
“上山?!”
凌风敏锐地察觉到,当耄耋老者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带出了一种肃穆,他身后那些人更是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崇高。
这种感觉,凌风并不陌生,在他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岁月里,每当看到人慷慨赴死,看到人为了理想或者信仰,毫不在意自己生命的时候,就会有这种崇高,一种灵光一样的东西出现。
“快些下山去吧!”
耄耋老者慈祥地笑笑,转过身就要回到人群中,背影处传来了颤颤巍巍的声音,“再往前就是上山的路了,不要再走了。”
“回头下山时候也小心一些,莫要跟大茂人走得太近,他们都是强盗,跟他们友好,欢迎他们到来,他们就会占去你的土地,会抢走你的牲畜、女人,烧毁你的树屋、祠堂,不准让你祭拜祖先……”
耄耋老者吟咏一般的话语里面,凌风隐约听出了一些东西,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曾经听到过的一个传说,试探地问道:“你们是……遗族?!”
耄耋老者的脚步顿住,其余人重新警惕地看了过来。
“果然!”
他们的反应,便是在告诉凌风答案。
“他们就是在大茂立国前,南疆的主人,远古时候第一任人皇——戎的苗裔,南疆遗民!”
凌风所想的是一个传说,关于南僧王的家族,大茂国皇族。
古时候,这里本是第一任人皇——戎,证位人皇的所在,其苗裔繁衍,自然也就成了这片天地的主人。
一直到南僧王一族的先祖,也就是第二任人皇——茂的到来。
茂在这里,成为第二任人皇,接过了人皇戎的衣钵,引领着人族艰难地开辟着生存空间,将鲜血染满了每一寸的土地。
茂的后裔,一种繁衍下来,并最终在此建立了大茂国。
新的崛起,旧的落败,于是本是这方天地主人的人皇戎的后裔,便成了所谓的遗民,因着与大茂国世代的仇恨,艰难地在最偏远的地方繁衍着。
凌风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久远的历史,也不是遗民与大茂国的恩仇,他在意的是传说中遗民的一个传统。
每隔一段时间,遗民们就会自发地向着当年人皇戎筑土为台,天地为证,立大誓愿,为人族争得一生存空间,并借此登基人皇的圣地朝拜。
前去那个土台朝拜的路程,便叫做“上山”。
蓦然间,没有理由地,凌风的心中似能听到一种呼唤声音,冥冥中又有一种感觉,在那个昔年第一任人皇戎留下的圣地处,或有他想要的东西。
在众人望来的时候,凌风施了一个礼,道:“我,也要参加你们,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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