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凌风与曹玉书留宿在武院当中。
短短一夜停留,第二天清晨就要出发了。既然家中安排有了陈老爷子的交代,必定是万无一失的,凌风也便留了下来。
夜半,一轮缺月挂在天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花香气,熏人至欲醉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凌风今晚所留宿的地方,正是前世他拜入石师门下,居住了数载的所在。
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凌风一时无法入睡,披衣而起,走到了门口处。
回过身来,抬头望去,再那本来应当挂着一幅匾额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显示着这个地方还没有人居住过。
“十心轩!”
凌风心中默念着这三个字,一时竟有几分痴了。
恍惚间,借着朦胧月色,溶溶花气,他似乎可以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一笔一划在写下这三个字来。
“以十倍的苦心,纵万千苦难,绝不放弃!”
不知不觉间,凌风口中喃喃着,念出了当年少年写下“十心轩”三字时的用意。
“十倍苦心!”
“呼~~”
凌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来,向着轩外走去。
十心轩宽敞舒适,外围周一圈回廊,在回廊与十心轩之间,遍植了上百本的花草,尤其又以夜昙为主。
每逢夜半,夜昙花开,那清幽又隽永的香气就会弥漫在整个十心轩中,陪伴了凌风不知道多少个苦苦煎熬,练武不辍的夜晚。
凌风在花圃与回廊间,不知道徜徉了多久。在这方小天地中,既没有他的任何痕迹,又无所不在,都是他的痕迹。
沉浸其间,几乎不知时光之流逝。
当凌风醒觉的时候,月渐偏西,夜已深了。
正要回屋时,一个白影,从不远处的回廊走过。
“咦,大师兄?!”
凌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白影的身份,正是曹玉书,还没等他招呼呢,曹玉书也发现了凌风,便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凌兄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可是不习惯这里?”
曹玉书脸上带出几分笑意,关心地问道。
“不会,这里非常好,我很喜欢。”凌风也笑着答道,目光一扫,便看到曹玉书的手上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这盒子似乎有些沉重,曹玉书都没法把它纳入袖中,而只能用手托着,这才显得这么明显。
“玄沉铁木盒!”
凌风神色动了动,这玄沉铁木盒可不是寻常事物,乃是武院之中专门以之储藏特殊宝物之用。
“在这半夜里,大师兄专门跑一趟去取,看来盒中宝物非同寻常啊!”凌风有些明白了,心道:“怪不得大师兄执意要多留一日,看来是另有目的了。
”
虽然心中好奇,但凌风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将目光从玄沉铁木盒上移开,恍若未见。
曹玉书似也有些心事,完全没有察觉到凌风的神态变化,继续道:“习惯就好,此处不错,特别是夜半时,月色与花香交融,再有三二知交好友,温酒闲话,真是一大乐事。”
“凌兄弟你喜欢的话,这次要是一切顺利,回头我们就是师兄弟了,为兄一定禀告师傅,让此轩为师弟居所,如何?”
“那就太好了,小弟先谢过了。”
凌风面露喜色,忙不迭地应了下来。这十心轩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他也的确是想重新居住在这里。
到得那时,还要重提“十心轩”匾额,既承天命而来,负天下之重任,更当以十倍百倍苦心,做那独一无二之人。
闲话里几句,曹玉书毕竟心中有事,约定了明晨出发的时间,就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目送曹玉书的背影远去,凌风略皱了皱眉头,心中道:“看来这次石师的麻烦不小,不然大师兄最是豁达的性子,不至如此心事重重。”
“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世为何不曾听他们提起过呢?”
“还有……大师兄他……”
凌风记忆中的大师兄曹玉书,脸色一直有些苍白憔悴,时不时的更会轻咳数声,更被武院中人冠以“病书生”之名。
然而此时的曹玉书,翩翩佳公子,温润玉郎君,哪里有病书生的模样?
“短短几个月而已,就让大师兄前后有了那么大的变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风眼中瞳孔收缩了一下,天上挥洒下来的月光似乎也随之汇聚,在他的眼中闪亮了一下,剑尖般的锋锐。
“很快,很快我就会知道了。”
“前世的我错过了,今生正可参与其中!”
凌风一念既定,再不多想,走回了十心轩中。
隔着一扇窗户,他对月在床上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功夫,仿佛风气初生一般,一呼一吸的声音,由无到有,自小而大,从无形化作有质,恍若整个十心轩都活转了过来似的,在匀匀地呼吸着。
一夜再无话,转瞬到天明。
东方天际,刚刚蒙蒙亮了,那城郭犹自笼罩在睡意当中,炊烟还在酝酿不曾缭绕,纵是活泼的犬儿,也还在酣然梦中。
只有,此起彼伏的雄鸡鸣唱,伴随着两道人影,离城而去。
“曹兄,我们这是去向何处?”
“北边荒原,元阳山下,与石师汇合。”
“石师在元阳山?”
“嗯,我们要去那里取一物,然后再深入荒原……”
……
凌风与曹玉书两人并肩而行,安步当车,一边走着,一边闲谈。
他们并没有乘坐车马,乃是因为这一路过去,多是峻岭重山中行走,车马也不过是累赘罢了。
凌风还是昨日般模样,身后依旧背负着剑匣;曹玉书也还是一身白衣,不同的是在后背上,多背负了一个两巴掌大小的包裹,四四方方棱角,显出一个盒子模样。
此时还远远未进入荒原,路上并没有太多危险,有曹玉书相伴,自然轻松地很。
经过一夜的修养,曹玉书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很多,一边走着,一边不忘与凌风闲聊。
“凌兄弟,为兄有一事不解,你可知道荒原有多危险吗?”
“知道啊,以小弟如今的修为,若无曹兄相伴,怕是一入荒原,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凌风自然而然地答道,事实上当不至此,以他的经验,趋吉避凶之下,在荒原处怕是未必就比曹玉书差得了多少,但是修为还远远不足以应付荒原凶险,却是肯定的。
“那为兄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坚持同往?”
曹玉书这个疑问昨天就存在了,只是当时不好当场相询,夜里又心中有事,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凌风微微一笑,知道是他这个大师兄是个坦荡君子,有事不会暗自揣度臆测,而会坦然相询,早就知道会有此问。
他自然不会直说这是基于对石轩性格与喜好的判断,他想要拜入石轩门下,既无前世那般在绝望中犹自不放弃的大决心与意志来打动,就只好通过这般举动来让石师承认了。
凌风想了想,道:“曹兄,小弟我在武学中,曾听过一个故事,闲来无事,讲给曹兄听听如何?”
“呃~”曹玉书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凌兄弟你且说,为兄听着呢。”
“以前有一个美人,身份尊贵,时人为奉承于她,献上骏马数匹,皆高大雄峻,能日行千里,只是脾气暴烈,非英雄豪杰不能压服。”
“献马者本是为奉承而来,自然怕讨好不成,反而导致美人为烈马所伤,那就呜呼哀哉,故而连连叮咛,说须让驯马人将马匹驯得温良,方可骑坐。”
“美人道,何须如此?驯马小道尔,吾自为之!”
“众人惊讶其言,忙问其详……”
曹玉书本来无可无不可,此时却渐渐沉浸到了凌风所说的故事里去了,闻言接口道:“然后呢?美人怎么说?”
话一出口,他便不好意思地笑道:“为兄多口了,凌兄弟继续。”
凌风洒然一笑,继续道:“美人当着骏马和众人,让下人取来苜蓿、皮鞭、匕首,说‘先诱之以苜蓿;不从者,当以鞭笞之;再不从,则以匕首杀之!’”
“如此,无不可驯之烈马;若真不可驯,
杀之可也,以戒其余!”
“啊~!”
曹玉书吃了一惊,在这话中,他听出来酷烈的决绝,赤裸的功利,上位的权谋……实在不能想象是出自一个身份尊贵的美人之口。
一时间,他又似是若有所悟,依稀间似乎把握住了什么。
“曹兄……”
凌风看着曹玉书的表情,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留在紫岩城中,就是因为城中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可不想挨鞭子,更加挡不住匕首。”
“与之相比,荒原可为乐土也!”
“哈哈哈~~~~”
两人齐声大笑,曹玉书一边大笑,一边口中复述着:“美人,美人,城中的美人太多了,哈哈~~”
凌风的美人烈马说,不仅是解了曹玉书的疑惑,更让双方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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