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号声中满是慈悲意味,若梵唱檀香,说话声音温和中带着融融暖意,闻之熏染欲醉。
可是这声音一传过来,蜀中群雄齐齐吃了一惊,失声道:“有人!”
从头到尾,他们都不曾感觉到有人至此,还旁听了他们说话。
尤其是金刀王杨,蜀中熊雄元霸,表情分外的愕然。
出云渡外河中大船上,本来若有若无的琴声豁然而止,显然是琴声的主人亦为这个突然传来的佛号所惊动。
“刷”地一下,声音源头处的蜀中群雄散开,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从这条让出的道路中,有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衣,手捻着佛珠,面如冠玉的年轻和尚,一步步地走了出来,走入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和尚白净,俊俏,气质飘飘欲仙,似非凡俗中人,即便是在场中百余蜀中群雄的视线聚焦下,犹自笑得温和而自然。
他渐渐走到了众人包围的中心,走到了离厉媚儿不远处的一块圆石附近,以袖子拂去了圆石上的尘埃,盘坐于其上,向着蜀中群雄合十为礼:
“阿弥陀佛,小僧无花,此厢有礼了。”
从头到尾,这无花和尚的举止优雅,气度和煦,笑容自然,简直不像是走入了群雄环顾之处,倒更像是焚香沐浴后,前去参加某个法会一般。
这般姿态,如此气度,亦震得蜀中群雄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这无花和尚开口才回过神来。
蜀中群雄中,忽有一人失态地大叫出声:“无花?!”
“你是追着佛爷来的?!”
“破戒和尚!”包括厉媚儿在内,在场的众人都认出了那个自称佛爷的人,正是原本蜀中佛门传人,后来以破戒为名,酒色杀戮皆无忌的破戒和尚。
别看破解和尚说得声色俱厉,可只是看他惊骇的面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的动作,就不难知道他对这无花和尚戒惧之深了。
“非也非也,破戒师兄想差了。”
无花和尚依然是温和的笑,不像是一个出家的大和尚,倒更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偶然调皮换得了男装的俊俏模样。
“无花下天台,并不是为了师兄而来。”
他这话一说出口,蜀中群雄中不少人都面露恍然之色,窃窃私语:“原来这和尚就是天台佛宗年轻一代的翘楚无花和尚啊。”
“据说这无花和尚四岁入佛门,五岁习武,八岁能解佛经,十三岁已能与佛门大德高僧登台辩难,号称佛武双修,玉面如龙,每年于天台山上开讲一次,远近江湖侠女,名门闺秀,多神向往之,以能参与为荣!”
“没想到竟然是他来了!”
“这无花和尚不是为了破解和尚来的,难道是为了……”
所有人悚然一惊,都想到了同一个方面,下意识地就望向了站在乌云踏雪天马旁边的厉媚儿身上去了。
金刀王杨如此,蜀中熊雄元霸如此,出云漕帮如此,场中其余的蜀中群雄如此,连破戒和尚亦如是!
恰在众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的瞬间,“啪”的一声,无花和尚手中一直捻动的佛珠串忽然崩断,但见得玉白如处子的手指在散落开来的佛珠上一弹……“嗖嗖嗖~~~”
三颗佛珠成品字状,瞬间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分别击在了破戒和尚的眉心、檀中、丹田,三处人身最致命的窍穴上。
“什么?!”
蜀中群雄皆是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个温文尔雅不仅仅像是读书人更像是深闺处女般的漂亮和尚,硬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玩了手段,下了杀手。
齐刷刷地,众人的目光转向了破戒和尚。
破戒和尚好歹也是蜀中有名有姓的武者,众人想来他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解决才是,然而只是一眼望过去,众人的心就是一沉,继而刺骨的寒意从心中浮了出来。
他们回头的时候,三颗佛珠已经击在了破戒和尚身上相应的位置,更可怕的是,他们这一眼望去,恰好看到三颗佛珠完好无损地落了下来,破戒和尚身上的衣服亦是完好,就好像只是苍蝇落在了身上,又为风所刮跑了一般。
正是这一幕,让众人望向无花和尚的目光中带出了浓浓的戒惧之意。
要知道,以佛珠打人窍穴不难,可要不损佛珠,不伤衣物,这份游刃有余却是难之又难,遑论下手的对象还是破戒和尚这般的高手。
当蜀中群雄的目光转了一圈子,从厉媚儿的身上,到破戒和尚身上,最后落回了无花和尚那里的时候,“嘭”的一声,破戒和尚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烟尘弥漫,若欲掩埋。
面对蜀中群雄的目光,无花和尚笑容如故,温和地道:“小僧的确不是为了破戒师兄而来,只是途经天台下院时候,院主请托小僧为佛门除此害,小僧思来,不当白享供奉,便勉为其难代其出手了。”
“哦,是吗?!”
金刀王杨,蜀中熊雄元霸为首的蜀中群雄,经过刚才那一幕,对这和尚所说的话不免得就得在心中过一遍,打上一个问号了。
沉吟了一下,还是王杨这个德高望重的老者站出来,问道:“小和尚,老夫就问你一句,此来可是与这姑娘有关?”
无花和尚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在今日之前实未曾听过这位姑娘,亦不是为她而来。”
说话时候,这和尚不忘彬彬有礼地冲着厉媚儿合十为礼。
无花和尚这般姿态,要是在他于天台上法会时候,怕是已经惊起了尖叫声无数了,可在落在失魂落魄的厉媚儿眼中,落到了虎视眈眈的蜀中群雄眼里,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了功夫。
“兀那和尚,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此来为何?!”
一旁恼了蜀中熊雄元霸,他粗声粗气地喝问道。
刚才出场,以及突然出手一击而杀破戒和尚,无花小和尚已经将他的实力展露无遗,决计是场中最顶尖的高手了,由不得有所求的蜀中群雄们心中不生警惕。
要是在关键时刻,这和尚突然插上一手的话,怕是所有人都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能。
雄元霸这一问,也是众人想知道的,顿时无数的目光齐刷刷地定格到了无花和尚的身上,几欲将其身上的月白僧袍都给点燃了。
“阿弥陀佛~!”
无花和尚双手合十道:“诸位豪杰稍安勿躁,小僧此来是为了万里出云峡中最近频繁传出的水妖而来,当与诸位无涉。”
“哦~~”
虽然还不是很相信,但他这话一出,场中不少蜀中武者都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和声音,显然那个水妖事件知道的人不少。
“那你……”
金刀王杨这老狐狸却没有轻信,追问道。
无花和尚自然也知道他想问什么,接口道:“小僧冒昧现身,打扰诸位施主,着实失礼失礼。”
“小僧此来,只是有一疑问,想要请教诸位,除此再无其他。”
金刀王杨心中固然是不耐,但这和尚着实小觑不得,其身后的天台山亦是蜀中佛门一大势力,不得不按耐下来说道:“小和尚你只管道来便是。”
“刚才小僧依稀闻得有人在蜀中在先天之路,不知道诸位施主可否告知小僧到底是何人?”
“原来是这个……”
金刀王杨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也想起了这和尚在刚出现时候说的那句话。
“武院少帝,当初的后起第一人,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称的凌风凌少帝,便是此人,不知小和尚是否听过?”
金刀王杨在道出了答案后,犹自小心地注意着无花和尚的表情,但见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异状,这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阿弥陀佛,原来是他啊,一代天骄,后起第一,小僧僻居天台,亦有耳闻。”
无花和尚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多少定下了心神的厉媚儿,心里头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和尚,你想知道的老夫已经回答你了,那你现在也回答老夫一句话。”
金刀王杨问出了这句话后,浑浊的老眼中放出了精光,逼视着无花和尚。
蜀中群雄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无不是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老英雄请问。”
无花和尚从厉媚儿的身上收回了目光,一手捻动着新的佛珠,一手竖起为礼。
“很简单,我等要与这位姑娘了结一些事情,小和尚你不会插手吧?”
无花和尚一笑,站了起来。
蜀中群雄神色皆是一凝,不知道多少人肌肉瞬间紧绷,将手按到了兵器上。
无花和尚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站起来后双手合十,后退了几步,让开了位置,寻了处青草洁净无尘垢的地方,盘膝坐下。
“这位姑娘的事情,小僧自是不会插手。”
“果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花和尚几句话一出,厉媚儿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色,蜀中群雄们无不长出了一口气,少了无花和尚这个变数,厉媚儿的结局就注定了。
至于乌云踏雪天马的归属与作用,那就是后话了。
虎视眈眈,危险无比的目光,重新汇聚到了厉媚儿的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无花和尚那张俊俏如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原来是他啊,走通先天之路的人。”
“龙隐高僧们,这个忙小僧可是帮不得你们了,不过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天台山上,哪能看得一代天骄,一怒为红颜的精彩呢?!”
想到这里,无花和尚脸上的笑容愈发地诡异了起来。
“很值得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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