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不走!”
凌风全无犹豫,歉然地按住了石轩的手,郑重地摇头。
“风儿你……”
石轩气急,就要上前强拉。
凌风退后一步,依然是满脸歉然之色,道:“师父,我不会去海外,我要上白石山!”
石轩的手,猛地顿在了空中。
去见天帝或许安全一些,但也比面对武神风狂好不到哪里去。
“师父,遑论去海外是否能躲得过天下第一人的兴趣,徒儿要是真就这么去了,他日即便有了能与武神风狂想抗衡的实力,我是否还能有站在他面前的勇气?”
凌风看着石轩,目光诚恳,声音却渐渐洪亮,掩不住其中的冲天豪情!
“师父,你当年教过我,身为武者,一往无前,一朝怯懦退避,心中永留阴霾。”
“所以,今天我不能逃!”
凌风的话说完,石轩沉默了一下,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听到了没有?”
“我这徒儿,果然好大的心气,好大的豪情,他竟是真的想有朝一日,与天下第一人武神风狂比肩!”
“好好好,这是欲与天公试比高!”
“如此志气,有徒如此,我石某人也算是不枉了。”
他明明是在笑,可是以凌风的角度,依稀还能看到点点晶莹,从石轩的眼中滑落下来。
既为之骄傲,亦为之担忧。
天下之大,英雄辈出,在这过去的百年间,有无数的天之骄子被寄托以厚望,希望能破妄无路,能以绝巅的身份,与那七个人并列。
然而,前仆后继,一代代天骄黯然神伤,那七个人如七座高峰,投下阴影笼罩着整个世界。
六御绝巅与武神风狂,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等着后来人挑战,偏偏多年过去,多少天才泯然众人矣,没有人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久而久之,世上无数强者虽然口中不愿承认,心里面却已经认定那七个人将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可触摸。
铁剑郭景阳如此,血手杜无名如此,连石轩这般天资横溢,能另辟蹊跷以世情入武道创出七情第八指的天才,亦是如此。
只有凌风不同!
只有他依然能坦坦然,毫不怀疑地说,他未来能与武神风狂并肩,能踏上那个早被世人默认再无第八人能达到的破妄绝巅境界。
没有人能与凌风一般,他亲眼看到六御绝巅从高高在上,至陨落尘埃,无力回天;亲耳听闻武神风狂破空而去时候那声长笑,隐含多少不屑,多少凄凉,多少悲呛……
正因为见过这些,经历过这些,凌风在内心深处并没有如当世人一般,将那七个存在当成是神,他们也是人,也会败,甚至在迷神天的大劫中,依然如螳臂一般,挡不住车轮滚滚。
从一开始,凌风便是要超越他们,他要做他们所未能做到的事情,改变那一切。
凌风从来没有怀疑过,在不久的将来,他能与他们平视,甚至俯瞰这些高高在上的——“神”!
荒原的天光如水倾斜下来,洗涤了、冲刷了一切。
在论道崖下,天光如洪的地方,凌风笔直地站在那里,身后拉出一条长长地影子,延生了过去,爬上了高高的山石……
见得这一幕,石轩、郭景阳、烈九公等人心中生出一个错觉,他们的目光好像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看到在久远的未来,当时之凌风如今日之武神风狂一般,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他的影子下。
既是高不可攀,又是庇护!
“此子,终非池中之物!”
“他,或许真的能做到!”
这一刻,石轩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样的念头。
……
狮隼击于长空,振翅撕裂了荒原的苍穹,逆风飞扬,直扑紫岩城。
数日之后,紫岩城武院内,凌风与石轩众人,把酒宴饮,不醉不归。
这一天里,凌风三战震天下,先败血神长恨,救紫岩全城,再借天地之威杀古神龙魔,最后于论道崖上,一剑天外飞仙,斩落四太保追风……一件件丰功伟绩,如插上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天下。
无论是南疆,北荒,甚至是海外各处,“凌风”二字再也不是代表什么有潜力的天才,而是货真价实地以当世强者的身份,登上了这个舞台。
从此之后,天下强者有其一席!
这一夜,石轩醉了,他骄傲,他伤心,他自责,各种情绪,无以发泄,只能醉入梦中。
当曲终人散,凌风扶着石轩回去,安顿好他之后走了出来。
迎面,就看到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一个是铁剑郭景阳,一个是血手杜无名。
看到他们,凌风毫不奇怪,他早知道这两人会有话与他说。
凌风笑笑,又怕吵醒了石轩,冲着他们走去。
先走过来的是铁剑郭景阳。
他先是冲着房中望了一眼,感慨地道:“石兄弟可是醉了?”
“嗯!”
凌风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那种舔犊之情,又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心情,带着几分自责地道:“是我这个当徒儿的不孝,让石师操心了。”
“石师他是自己想醉,不想在清醒的时候,看到我离去。”
郭景阳深以为然,道:“看来你是连夜要出发了,这也好,不枉老夫我提前来告辞。”
“郭老要离去?”
凌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本以为铁剑郭景阳会与他一同前往彩云间白帝城,上白石山拜见天帝。
“嗯。”郭景阳前行几步,皱着眉头说道:“我便是与你同去,也是无用。我那老兄弟,他岂能不知道我去的目的,既然不愿见我,那老夫再去也是无用。”
凌风无言,心里也知道郭铁剑所说是真。
上天帝何等人物,执掌武院这个人族第一大势力,自身又是六御绝巅之一,天下最顶尖的几个人,这样的人岂会心志不坚?轻易为老交情而动摇?
真要会那样的话,当年也不会闹到郭铁剑破门而出,立誓再不上武院了。
铁剑郭景阳之前的判断在凌风看来再正确不过了,上天帝此人,不能与他谈交情,谈感情,谈仁德,只能谈规矩,讲法度,方才有机会。
在这个节骨眼儿,也只有凌风亲上白石山,上天帝不会避而不见。
“我另外得了些线索。”铁剑郭景阳一张老脸上,神色些许飞扬,“兴许能找到我那可怜的徒儿下落。”
“天帝那里就拜托给小友了。”
铁剑郭景阳环抱铁剑,躬身一礼。
于他这样的剑客而言,抱剑之礼,已然是最重的礼节了。今日肯为人抱剑而礼,他日就会为其持剑而上,绝不犹豫。
这是一个剑客的承诺与感激。
即便他铁剑郭景阳不在了,其继承者白铁衣,也要为之践行。
凌风慌忙一扶,郭铁剑的身子却如钢铁浇筑的一般,丝毫不受其影响,一礼完毕,转身边走,踏月而去。
只有郭铁剑苍老的声音,伴着夜风传入了凌风的耳中:
“你们师徒如此,郭某人真是羡慕啊!”
“不过我郭老儿的徒弟,却也不差!哈哈哈~~”
“告辞!”
铁剑郭景阳似慢实快,身形如剑,倏忽之间,消失在了凌风的视野极限。
“侠圣白铁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然不差!”
凌风毫不迟疑地认同了郭铁剑的骄傲。
他们师徒,亦不逊色于石轩与凌风师徒半点。
等到郭铁剑远去,一直静静站在不远处的血手杜无名这才缓缓走来。
凌风换了心情,笑对着他道:“杜兄可是喝得不过瘾,不如你我兄弟,再痛饮一番如何?”
杜无名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摇头道:“刚刚那一顿,便是我最后一次饮酒了。”
“我答应了一个人,以后再不喝酒了。”
他这样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人物,竟然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柔之色,看得凌风很是眨了眨眼睛,才确认不是眼花了。
“哈哈哈~~”凌风忽然大笑出手,拱手为礼,“恭喜恭喜,凌风惭愧,竟是不知道杜兄觅得了良配。”
杜无名也不否认,径直认了下来,脸上依然带着温柔之色道:“那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要我不喝酒,我便不喝酒;她要安稳,我便给她安稳。”
“兄弟,我也要走了,我得回去陪她。”
凌风收敛起了笑意,心中的感动简直无法言述。
杜无名朴实无华的言语里面,凌风分明从中听出了浓浓的爱意与温柔,可即便是如此,杜无名依然抛下了他的爱人,冒着生死之危难,承担着相思之苦楚,在论道崖上苦苦守护,随时准备为他拼命。
无一字言交情,又字字都在说兄弟!
“杜兄!”
凌风双手握住杜无名的肩膀,心情激荡,“他日喜获麟儿,定要告知兄弟,凌风当亲往恭贺,若承蒙不弃,愿为麟儿义父。”
“一定!”
杜无名一笑,旋即很认真地道:“凌兄弟你若有所需,只要片言只语,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杜某人定当前往。”
“告辞!”
话音落下,杜无名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
“告~告辞~”
凌风到口的话别哽咽,久久吐之不出。
两人既去,夜色之下,凌风一人独立。
他就这么久久地站在那里,落针可闻的夜中,依稀能听到身后房内,石轩在醉梦中呢喃,依稀唤着的是他的名字……
……
当夜,凌风乘狮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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