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萧,握持在他手中的墨萧,随着他情绪的波动,而在微微地颤动着,风过萧孔,呜呜有声,如同欲要饮血的宝剑,不由自主地发出颤鸣的声音。
凌风的脑海中,瞬间灵光一闪,捕捉到了什么。
灵光如电,一闪而逝,凌风不敢分心,冥思苦想着那到底是什么。
在这个过程中,血神子步步向前,步步血海,两侧房屋在坍塌,城中不少体弱者为血气所侵,哀嚎地倒地。
先天强者,先天强者中的高高在上的高手,他们的破坏力就是这么恐怖。
只是平常时候,还有那七个恐怖的阴影笼罩在最高的地方,还有那七个各自所属的势力镇压天下,让四方武者不敢妄动,行事多半都有所顾忌。
若是不然,不用妖兽前来,人族绝大多数城池,绝大多数生命,都要亡于那高手交战的余波当中。
血神子又不然!
他本来就不是人,甚至没有恐惧,没有人当有的任何东西。
血神子的心思极其简单,血淹紫岩城,战败凌风完心愿,凝练出血海,重生化血神。
这样无所顾忌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大恐怖。
要是换成任意一个先天强者,心有顾忌,凌风也不用犹豫良久,苦思冥想,直接与他在城外做过一场便是。
当年以后天之身,挑战先天血神长恨,他都不曾怕过,亦不曾败过,今天更不会怕他区区一个血神子。
只是——凌风抬起头来,俯瞰全城,直觉得全城上下老小,皆成了血神子手上的筹码,在一步步地推进了他的底线。
他的目光,扫过全城,亲眼看到不少平民在血气侵蚀下,如同十年一至的血雨下痛苦地满地打滚,看到连原本的壮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看到上一刻还是朝气蓬勃的小武徒萎靡如老人……凌风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老母及大兄,一直在内城,在武院之侧,还不至于受此侵蚀。
这个自私的念头刚刚闪过,凌风心生惭愧的时候,忽然,恍若那在血气升腾弥漫中显得昏暗了的朝阳重新大放光明了一般,他隐隐地捕捉到了什么……“壮汉……小武徒……”
凌风的目光电扫而过,发现刚刚目光一扫,的确是看到了这两个在血神子出现前,曾引起他感动的人。
他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让凌风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我知道了!”
“在这里,竟然是在这里!”
凌风紧紧地握住了墨萧,仿佛是握住破局的钥匙,紧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下来。
人一放松,分外敏锐,他顿时察觉到在紫岩城各个角落,有无数道充满了期待、希望、寄托的目光,“刺”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不知不觉中,在口口相传里,他已然成了紫岩城此刻,唯一的救星。
同时,从那无尽的,不住弥漫开来,渐至遍及全城的血色海洋里,经历过当年紫岩城武院实力为之一空灾难的众人,也知道这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了。
昔日的仇恨,今时的危机,叠加在一起,紫岩城中无数生民的愿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灭杀他!
灭杀这个给他们带来过去与现在灾祸的大魔头。
凌风站在那里,若有所悟,空着的左手在额前一抹。
迷神天珠闪现出毫光,他的额前如同多出了一只眼睛,一只一瞬间,就看遍了全城的眼睛。
在迷神天珠的照耀下,凌风清晰地看到从紫岩城每一个角落,都有或浓或淡,或带着生的希望与渴求,或带着复仇与雪恨的光,投入了他的身体。
凌风不觉间运转起皇极惊世经.人皇篇,只觉得随着这些生民愿力在他体内的调动与运转,整个人犹如要飞起来了一般。
这种感觉,俨然是在即将要砌成的城堡上,添加了最后一块砖头,本来把握还并不是很足的凌风,顿时信心十足了起来。
“就在此时!”
当自身的情感,蜂拥而来的生民愿力,都到达了极限,皇极惊世经也运转到了极致,澎湃的力量几欲破体而出的时候,凌风缓缓地将墨萧按在口边。
“呜呜呜~呜呜呜~~~”
萧声响起,轻柔流转,如泣如诉,倏忽之间,传遍了全城。
紫岩城中众人,尤其是那些等待着看风云人物,号称绝世的凌风凌少帝出手是怎样一个震动天地,不曾想竟是看到了吹奏洞箫的场面,无不是怔在当场。
音杀之法,一直流传在江湖当中,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也大半曾经耳闻。
但这一门绝学,差不多到了玉罗刹芷兰那个地步,就已经到了天了,在真正强者交锋中,罕有以之为依仗的。
尤其是同级高手相较量,越是返璞归真,如武神风狂,一对拳头打遍天下,哪里有什么花巧,又有谁敢不服。
凌风当年与玉罗刹芷兰的一战,早就传遍了紫岩城,一众武者看到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凌风轻敌了。
那所谓的血神子,一看就是厉害角色,岂能如此轻忽?
有那心急的,就要大喊出声提醒。
就在这个时候,凌风吹奏出来的萧曲,真正流淌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霎时间,不管是在痛苦挣扎着,为血气所侵蚀的平民,还是在严正以待的武者们,心中皆是亮堂堂的一片,周身暖意涌了上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在汪洋深处,有暴风雨肆虐多日,忽然拨云见日,有一轮旭日东升,普照了天下,晒干了潮湿的衣服,以及——心灵!
整个紫岩城安静了下来,不管是哀嚎声,怒吼声,一切的一切,尽数沉寂,唯有一管洞箫,一曲神曲……凌风的全部心神,全部力量,全部吸收而来的愿力,尽数灌注到了墨萧当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在回放着片刻前所见的一幕幕……筑路大汉,晨起修炼的武徒,匆忙出城的老妇……那种源自本心最深处的善意,那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以及天道循环,一切善,最终回归到自身的天意,尽数在一谱神曲中展现无遗。
紫岩城中,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入了乐曲当中,连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什么时候苦痛无踪,什么时候周遭的血气倒卷而回,都不曾在意。
不管是平民,还是武者,在凌风一管洞箫下,一并沉醉。
神曲中蕴含的力量,似乎天然地就与污秽的血气,血气中无数挣扎着人影携带的怨、恨相冲相克制,萧曲过处,血气如同曝晒在阳光下的寒冰,瞬间消融。
没有来得及消融的血气如遇天敌一般,不受血神子克制地倒卷而回。
此时若有人从紫岩城上空经过,定然会看到奇迹一般的景象。
原本弥漫在紫岩城每一个角落的血气,在萧曲中自四面八方倒卷而回,恍若一张巨大的帷幕笼罩下来,又一抖下缩了回去。
从现身到此时,血神子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疯狂、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错愕,一抹不敢置信,还有无法掩饰的恐惧。
恍惚间,血神子仿佛能感受到,在那久远的过去,他被人活生生地祭炼成血神子时候的大恐怖。
这是,他会消失,彻底被从人间抹去的恐怖。
“吼~”
不觉间,血神子一身血神元力爆发,冲着狂涛骇浪般倒卷而来的血气,发出一声怒吼。
在怒吼声中,他双臂张开,一身精血都在沸腾,澎湃的力量伴着吼声,与倒卷而回的血气形成了对冲。
一息,两息,三息……萧曲在持续,愈见得流畅,愈见得温暖,闭上眼睛聆听,就能感受到无量光,无量善,无量的温暖;吼声在继续,无限的恐怖,无尽的暴戾,不休止的折磨,融入了纯粹的血,化做了最原始的魔。
善与魔,最终还是善占据了上风。
凌风有一城之助,原本的一城筹码,此刻成了他一城的助力,不住汇总而来的生民愿力,尽数融入了萧曲当中,挤压着血气的空间。
十息过后,血神子的吼声渐渐衰弱,血气被压缩到了只剩下方圆丈许的距离,浓郁得化不开,好像是最粘稠的血液,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最外围的粘稠血气边缘,尽是染上了一层金边,在不住地向内侵蚀着。
双方,便在此僵持。
“凌风……你可敢与本神一战!”
血神子在粘稠的血气当中咆哮,声音里有不甘,有悲愤,亦有恐惧。
“这不正在战吗?”
天知道凌风是怎么一边吹箫,一边发出声音来的,那声音听起来还懒洋洋的,犹如是冬日午后晒着太阳我困欲眠。
血神子气急,大吼道:“你,我,出城一战,不死不休!”
看来他也知道,凌风这萧神曲,之所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之所以能将他的血神经克制得死死的,大半其实是紫岩城无数生民之功。
凌风哂然一笑,声音继续夹杂在萧声中传出:“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现在才说,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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