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轩望着玄阴子,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带着几分感触地说道:“师弟,你倒是见老了。”
的确,相比起来,玄阴子虽然是师弟,但看上去比起石轩至少老了十岁,不仅仅头发斑驳白多于黑,脸上更是爬上了不少皱纹。
“哼!”
玄阴子冷哼一声,带着一股乖戾之气说道:“我不像师兄你养尊处优,师弟我数十年来,无一日不想着补全传承,医卜星相,巫蛊毒术,无一不涉,怎能不老?”
“师弟你又何苦?”
石轩摇头苦笑,想了想,还是接着道:“为兄还是当年的那句话,你回归门内,交还传承,掌门之位,为兄可以让与你,又有何妨?!”
“我不用你相让!”
玄阴子陡然激动了起来:“无论是天资、心性、毅力、智慧、机缘……我玄阴子哪点不如师兄你?”
“即便是师尊临终,也是我在一旁侍候汤药。”
“结果到头来,师尊他苦苦支撑,也要等你回来,将掌门之位传于你。”
“凭什么?!我玄阴子不服!”
“我不用你相让,什么掌门不掌门的我也不稀罕,我只是想要证明,我玄阴子比你石轩要强,师尊他当年的选择,是老来糊涂。”
“够了!”石轩本来还静静地听着,一直到最后一句入耳,脸色瞬间就是一变,厉喝出声:“玄阴子,你不服我,我不怪你,可你竟敢批评师尊?!”
玄阴子冷哼一声,却是不再说下去了。
隔着十余丈距离,师兄弟二人对视了片刻,最终不约而同地摇头失笑。
石轩放弃无谓了的努力,口中道:“罢了,
要是言语能说得通,又何至于今日?”
“吾等武者,自当手下见真章。”玄阴子不屑地冷笑,“这么多年不见,师兄你还是这么迂腐。”
话至此处,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玄阴子向后招了招手,同时看向曹玉书和凌风说道:“师兄,你后面那两个就是你的徒弟吧?”
“荆俊,还不见过你师伯,还有两位师兄弟。”
前一句是对石轩所说,后一句就是对那个赶车的挺拔青年所言了。此人果然就是玄阴子十年培养出来,这次要与曹玉书争锋的弟子。
挺拔青年荆俊背着两把狭长不下一人高的长刀走到玄阴子的身边,对着石轩行了一礼,紧接着桀骜地瞥视了曹玉书与凌风一眼,随意地一拱手。
玄阴子对荆俊的举动就好像没看到一般般,紧紧盯着石轩的眼睛说道:“师兄,今天我不仅要证明我比你强,就是我的弟子,也要强过你的弟子。”
对方既然先做了姿态,曹玉书与凌风自然也上前通名。
奇怪的是,曹玉书在见礼的时候,一直盯着荆俊看,脸上的表情先从疑惑,再到惊怒,最终喝道:“原来是你!”
“你才认出来。”
荆俊将双刀拔出,在手中把玩着,依然是一副轻佻桀骜的态度。
曹玉书深吸了一口气,将激荡的情绪压下,这才解释道:“师父,去年我向您禀告过,在去黎城的时候,我被一个蒙面人纠缠了一路,来来回回缠斗了三个月之久,就是此人!”
“什么?”
石轩目光一凝,怒视玄阴子,道:“师弟,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嗯~”
“师兄你过奖了,我只是好奇而已,想看看师兄你苦心栽培了十年的弟子,到底有多么的出色。”
玄阴子淡淡地笑着,丝毫不以石轩的讽刺为意。
一旁荆俊冷笑着接口道:“曹~师兄,你的眼睛很敏锐啊,这样都被你认出来了,只可惜……你手底下却不怎么样。”
“是吗?”曹玉书此时也冷静了下来,沉声道:“稍后你就可以见识一下了,
当初你藏头露尾,不敢正面交手,这次正可一试斤两。”
到得这时候,石轩已然厌倦了继续纠缠下去,出言道:“玄阴子,此子就是你的弟子吧,废话不用多少了,我们开始吧。”
话音落下,场中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在石轩与玄阴子之间,受两人身上腾起的气势冲击碰撞,大圈大圈的黄沙如有无形的手掌推动,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不过眨眼功夫,两人之间的黄沙地面,竟然微微凹陷了下去。
玄阴子冷冷一笑,配合上他的鹰钩鼻,阴鸷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条毒蛇在肆意地喷吐着毒液:“师兄你不用着急,荆俊的确是师弟我的弟子,可是我的弟子,可不仅仅是荆俊一人。”
“嗯?”石轩先是疑惑,继而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忽然大变,大喝道:
“玄阴子,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玄阴子笑容冰冷,“我的师兄啊,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是怎么约定的吗?”
不等石轩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十年之后,你我两脉,师徒分别交手。”
“若师胜而徒败,抑或反之,则做平手论;若师平而徒胜,则做胜论,反之为败。”
“我可有记错?”
玄阴子的话一出口,石轩就大致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然而石轩何等人物,岂会做那矢口狡辩之事,只得沉着脸点头。
“哈哈哈~~”玄阴子大笑出声,“那就对了,我们哪里说过,只能派遣一个徒弟上场?”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荆俊冷笑出声,曹玉书面色大变,凌风也终于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年之前,石轩其实是中了玄阴子的语言陷阱,或者说,是下意识地将“徒弟”与“一个徒弟”
这两个概念混淆等同了。
正常情况下,培养一个徒弟需要耗费精力无数,小至督促看护,大至教授武学引导性格培养心性……
可以这么说,培养一个弟子,乃是大不易的事情,以十年光阴,雕琢一个上好弟子,已是一件难事了。
故而,石轩这才大意之下,中了玄阴子的暗算。
不用说也知道,玄阴子定然是暗中多培养了一个弟子,今日曹玉书面对的将是——车轮战!
深吸了一口气,石轩把心中惊怒压下,冷冷地说道:“玄阴子,你果然好算计,可你就不怕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武道一路,从来不是倚多为胜就能行得通的!
石轩也是在培养了曹玉书十年,不再需要耗费心力的时候,才有了收下凌风这个关门弟子的举动。
闻听石轩此言,玄阴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好事一般,脸上竟是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冲淡了那阴鸷气息不少。
“师兄你就有所不知了,本来师弟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所以只收了荆俊一个徒弟。”玄阴子仿佛要将心中得意叙说出来似的,也不急着开始,“没想到的,或许是天可怜见,在七年前,竟然让师弟我遇到了一个旷世奇才。”
“旷世奇才?!”
听得玄阴子用近乎狂热的态度提起那个弟子时,石轩与曹玉书不约而同地看了凌风一眼。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凌风摇头苦笑。他心里明白,即便是改变了前世毁灭前途的丹田重伤,在这个英雄豪杰辈出的大时代,他也算不上什么天才,遑论旷世奇才了。
“你们,很快就会看到了。”
玄阴子哈哈大笑着,衣袖鼓起,向着身后豁然挥去。
霎时间,狂风从他袖中鼓出,冲击在黑沉马车上,顿时“轰隆”一声响,马车四壁散开落下,露出了车中景象。
“什么?!”
石轩、曹玉书、凌风,一看之下,皆是大吃了一惊。
敞开的马车内部,露出了一个庞大的兵器架子,几乎占去了整辆马车的大半空间,余下的地方,只是勉勉强强摆下了一张太师椅。
不用说,那自是玄阴子的座位。
架子上,陈列着寒光闪闪的格式兵器:刀枪斧钺具全,弓箭盾牌皆有,常见不常见的,一应俱全。
遑论是在这荒郊野地,即便是在武院当中,也难得能看到这么多种类的兵器陈列在一起,兴许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也见识不全这些兵刃。
凌风他们师徒三人惊讶的,倒也不是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兵刃,而是在这些兵器架子下,蜷缩着身子蹲着的一个少年。
“呵呵,大家好。”
少年勉强直起身子,估计是在兵器架子下蹲得太久了,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竟然噼里啪啦的一阵骨节响动。
想到马车行驶时,玄阴子坐在太师椅上,由于车内空间被兵器架子占去,这少年只能勉为其难地蹲在架子下,就让人不由得生出莞尔之感。
可是,在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凌风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这个少年长着一张圆脸,一开口就将身上的淳朴气息显露无遗,更好像有是有些羞涩,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赫然正是几天前,在饭店之中被一个店小二揪着也不生气,宁愿抵了兵刃,也不吃白食的那个圆脸少年。
“是他!”
石轩他们师徒三人脱口而出,其中的意思却是大不相同。
石轩与曹玉书指的是几日前曾经见过这个少年,凌风则是不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与不敢置信之色。
当日那种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怎么想不起来的面熟感觉,终于有了答案。
正是那个夸张的兵器架子,让凌风瞬间觉醒了某个记忆,将这个少年认了出来。
“是他!”
“原来是他!”
“精通天下兵刃的兵主——东方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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