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志微微眯着眼，冷笑道：“你这是在恐吓我？”

　　十三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余志心中很恼火，被人这般恐吓，但他却不能发作。没办法，十三预言中所说的事情，余志也能想象得到。余志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喜欢有人代他受过，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还是许多无辜的百姓。

　　可是，余志忍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就得我让步？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命长，祸害千年在！

　　像金龙居士那种魔道巨头，动不动就喜欢用人血和人命来献祭给魔神。这种人，居然活了那么久？若不是余志出手，金龙居士还能继续优哉游哉的活下去。还能继续杀人无罪！

　　余志的眼神有些冰冷，他看向十三和火冰老道的眼中充满了怒火。

　　余志很肯定，这个十三，就是这些天里，火冰老道吞吞吐吐给余志说的那种存在，天云大陆的神明的代表。甚至说，这个十三就是天云大陆的神明之一。

　　余志能想得到，代表正义的神仙和魔界的魔神为了所谓的和平，签订了隐秘的协议。这是肯定存在的。无数的世界里，所有的神话传说，几乎都是这个版本。若是想要强力推行一边倒的政策，结果往往就是那个著名的词语：诸神的黄昏。

　　余志忽地想到了柯梦槐，不知他在那个世界里，过的可好。

　　余志虽然拥有神的神力，但是，现在的他实力很弱。因为，其他的神都是老牌的神明，他们手中操控着整个天云大陆的命运。对于这一点，余志无力反抗。

　　也正如十三所预测的那样，若是余志的动作引起了神魔大战，那么，天云大陆的结果显而易见。即便余志出手阻止了世界末日的到来，但是，天云大陆的人们生活在神魔交战的世界里，跟生活在世界末日里有何区别？

　　除非，余志能一次性将魔界的魔神全部干掉。

　　余志忽地想起了那个天后大陆的余泉，在余泉的故事里，余泉曾经在恶魔深渊里呆了许久，把所有的恶魔都征服了。

　　虽说，恶魔的实力比魔神差远了。但是，余志心中忽地想到一个可能，要不要，自己去魔界走一趟，想余泉那样，把魔界的魔神全部征服了再说？

　　只是，魔神的实力，不是余志现在所能想象的。金龙门数次召唤魔神来到天云大陆和余志作对。虽然那些魔神，都被余志打败了。但是，余志知道，那只不过是魔界的魔神投影到天云大陆的分身罢了，最多只有魔神的百分之一的实力。若是余志去了魔界，那里的魔神的老巢，是他们的天下。余志即便有神力在身，还有掌中乾坤的帮助，但是余志也没把握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大殿里的气氛很冷，没有人说话，黑色的结界阻隔了一切，外面的人怎么想，没有人在乎。

　　余志的大婚，吉时快到了。若是到时候，余志没有出现在前来观礼的人们面前，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余志叹了口气，问道：“好吧，你想怎么做？杀了我？”

　　十三露出惨白的笑容，道：“那倒不必。再说了，我们也没有杀死你的能力。我们要做的，只是封印。”

　　余志惨然一笑道：“在故事里面，从来听说的，都是封印坏人。这么看来，我也算是坏人中的一个？”

　　十三冷声道：“封印就是封印，没有所谓的好坏之分。只有实用不实用和该不该用的区别。”

　　余志叹道：“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封印我？”

　　十三道：“不是封印你，而是封印你的一样法宝。你知道的。”

　　余志眉头微皱，怒道：“你说什么？你们想打我的法宝的主意？”

　　十三冷笑道：“嗯。只有将盟主你的所谓的掌中乾坤封印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盟主你好战的问题。”

　　余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好战？可笑至极！我这一路走来，我说遭遇的战斗，那一场不是魔道修士们挑起的？难道，我就不能反抗，乖乖的绑住双手，让他们杀？”

　　十三皱着眉头道：“对与错，又有什么关系。比起天云大陆的百年太平而言，所谓的公理和正义，还那么重要吗？”

　　余志脑袋一凛，忽地喝道：“你错了！不论何时，公理和正义，永远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牺牲再多，也在所不惜！”

　　十三笑道：“余盟主你有这种牺牲的觉悟，这很好。但是，你能保证，整个天云大陆的人们，他们都愿意为了所谓的公理和正义去牺牲吗？我觉得，恐怕愿意苟且偷生的人更多吧。”

　　余志沉默了，人心如此，余志也无法反驳。

　　但是，凡事总要争取一下，不是吗？

　　若是连争取一下的胆量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余志仰天长叹，道：“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活。哎！”

　　十三道：“这可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还包括，是所有人跪着活下去，还是大家一起站着化成灰的问题。如果，你让一个人选择他是愿意站着死还是跪着活，我相信有不少人都会选择站着死去，那样有尊严。但是，你若是告诉他们，这个选择不仅代表着他们自己，还代表着他们的子孙后代和亲朋好友时，我想，所有人都会选择苟活下去。因为，活下去，才有翻身的可能。”

　　余志怅然若失的倒在椅子上。十三说的对，若是只为自己一个人的尊严，死，算得了什么。但是，若是为了所有人的生死存亡，跪着，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跪，少数人跪就行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全世界。牺牲少数被献祭的生命，保住整个天云大陆的和平！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吗？

　　为了所谓的大多数人的幸福，牺牲那些在魔道统治区里的百姓的性命？！

　　哼，说到底，神与魔的协议，也不过是一场出卖了凡人的交易而已。

　　我该怎么办？

　　十三见余志很久没说话，便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何？”

　　余志冷声问道：“打什么赌？”

　　十三朗声道：“你我在这天云大陆上随机找九个人，问问他们的意见如何？看看凡人们到底是愿意苟活于世还是玉石俱焚，如何？若是愿意苟活的人数多，那就说明我赢了。那么，余盟主你就得听我的。若是想要玉石俱焚的人数多，那就是你赢了，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余志叹道：“那么，这九人如何寻找？总要有个尺度，才好计算。”

　　十三道：“这不难。我们出去找老人一人，小孩一人，大富大贵的一人，穷困潦倒的一人，锐意进取的一人，白混日子的一人，善良淳朴的一人，奸猾险恶的一人，各方面都普通的一人。这不就结了。”

　　余志问道：“这些人，到哪里去找呢？不会都在我的天云城找吧？”

　　十三道：“以你我之能，日行百万里又有何难。一切随缘，随机去找吧。等我们得到了他们的答案，盟主你就知道，什么叫天地人心。”

　　余志呵呵一笑道：“好啊。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何为天地，何为人心。”

　　十三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看来，余志这般幼稚，输定了。天地人心，自古以来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好死不如赖活着！

　　有谁会整天想着死？

　　如果真有那种人，只能说那种人的心理不正常！

　　十三转身朝外走，火冰道人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余志。

　　顾香忽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着了。

　　余志将顾香放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跟着十三往外走。

　　至于大婚吉时什么的，呵呵，在世界末日和余志的死期面前，还有什么不能等一等的。

　　十三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好像是在虚空中漫步一般，距离拉得很远，很像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十三随意的四周看了看，道：“这次赌斗是我提议的，这样吧，第一个人就我来随机选取吧。咱们去找一个老头吧。”

　　余志点头称是，火冰道人依旧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一言不发。

　　十三带着两人，很随意的来到了楚国的一个边远小镇，珠溪镇。

　　这个镇子很简陋，丝毫看不出楚国的大国威严，处处流露出一股恬淡淳朴的味道。想必，这里的人们都很善良，民风淳朴啊。

　　十三顺着镇子旁边的小溪走，不多时，便看到前方的几块溪边岩石上，坐着两个老翁，正坐在那里披着蓑衣钓鱼。

　　天上并没有下雨，但是两个老翁还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应该是预防下雨的措施吧。也许他们俩以前经常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吧。

　　十三走到那俩老翁面前，拱手道：“两位老丈有礼了。在下见两位老丈风貌不俗，心中有些疑惑想要请教……”

　　忽地，坐在前面的老翁轻声喝道：“嘘！小声些，鱼儿都被你们吓跑了！”

　　十三哈哈大笑，随手一指，无数的鲜鱼从溪水里跳出来，跳到岩石周围，躺在鹅卵石石滩上，难过的大口喘着。

　　两位老渔翁大惊失色，这已经不是凡人的手段了！却听十三说道：“小可家中老母重病，需生食九十九颗善人的红心，方可救命。在下已经收集到九十八颗鲜活的红心，还差最后一颗。两位老丈，听说前面的镇子里善人多，两位老丈可否为在下指一条明路？”

　　两位钓鱼的老丈顿时一震，说不出话来。再加上十三刻意的将自己身上的杀气释放了一点出来，顿时让两位钓鱼的老丈觉得如堕冰窟，难以承受。

　　这是杀人魔王的气息啊！满身血腥，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他刚刚说的什么？要进镇子去杀人？哦，不，他还差最后一颗善人的红心而已。他只需要知道，镇子，谁是善人，仅此而已。

　　两个渔翁愣了一会儿，随后，前面的那个渔翁猛地站起来，用手中的鱼竿指着十三骂道：“混账东西，居然用人心喂食你的母亲！虽孝犹恶，死不足惜！要是老夫再年轻三十岁，定斩你于马下！”

　　另一个老渔翁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十三，手中的鱼竿早已放下，右手悄悄的摸向了腰部，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十三哈哈一笑，双手一挥，带着余志和火冰道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忐忑不安的两个老渔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余志等人此刻已经飞到半空中，十三笑道：“余盟主，这一局，我赢了。”

　　余志辩解道：“那老渔翁的意思可是要与十三阁下你同归于尽的哦，难道这还不算是选择了玉石俱焚的人吗？”

　　十三笑而不语。火冰道人站出来解释道：“那两老渔翁明知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他们没有选择敷衍我们回去报信集结人手来围剿我们。相反，那老渔翁却暴怒不已，打算出手和十三对战。他们的心中意思其实是想告诉十三，他们俩就是传说中的善人。他们俩的红心，应该足够十三献祭给他的母亲治病了。所以，只要杀了他们俩即可，不必再去杀害镇子里的其他人了。所以，这两位老渔翁选择的是牺牲自己，让其他人能苟活于世。”

　　余志一愣，是啊，这也是牺牲的一种吧。故意牺牲自己，保护其他人。

　　可是，余志还是有些想不通。

　　十三淡淡的说道：“该你了，盟主阁下。你来选一个小孩子，问话。”

　　余志被十三的黑气笼罩，一眨眼就来到了海边的一个小城市的上空。三人降下云朵，子小城的地面上游走着。

　　余志四下里找，反正说好了这一次赌斗那是随机抽选九人。也罢，我这就去随便拉过小孩子过来问一问。

　　余志三人走过了一条街，看都一群小孩儿正在捉迷藏。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正伏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嘴里大声喊着：“十，九，八……”

　　原来围在小胖子身边的小孩儿们一哄而散，到处乱窜，寻找藏身之所。

　　等那小胖子数到零的时候，周围的小孩儿早就跑光了，只剩下小胖子一个人，准备开始四处找人。

　　余志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掏出一把糖果，问道：“小胖子，叔叔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如果你回答得好，这些糖果就全归你了。”

　　小胖子经不起糖果的诱惑，连忙点头，道：“问吧，问吧。”

　　余志微笑着问道：“你觉得，是不是所有的坏人够应该杀掉？即便是，杀了那些坏蛋，会把天空都染红了大地都裂开了，依然在所不惜。”

　　小胖子眨眨眼，答道：“妈妈说过，坏人都不得好死。所以，大叔你说得对，所有的坏人都该死。哪怕天地都坏了，也不能放过那些坏人。”

　　余志满意极了，将糖果拿给小胖子，转身就走，冲着十三得意的笑了。

　　十三说道：“余盟主，这一局虽然算你赢了。但是，这只是你投机取巧赢的而已。你的问话方式有问题。不如，让我来问问，答案完全不一样。”

　　余志沉声问道：“怎么问？要不，你去试试？”

　　反正，余志这一局赢了，让十三试试又如何。

　　十三恶狠狠的走向小胖子，小胖子正在吃糖果，看着十三，一脸的期待，他以为十三也是来问问题送糖果的好人。

　　十三狠狠的盯着小胖子，喝道：“小子。我听说你母亲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大坏蛋，是这一带的地下流氓团伙的幕后老板，今天，哥哥我要替天行道，杀了你妈，为那些无辜的死难者报仇，为天地正义！杀！”

　　小胖子一愣，随后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不许杀我妈！我妈是好人！呜呜……”

　　余志看着得意满满的回来的十三，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火冰道人答道：“这说明，在这小胖子的眼里，公平正义什么的，都是狗屁。既比不上你送个他的糖果，更比不上他的母亲的重要。只要能让母亲和他好好的活下去，母亲永远不可能是坏人。”

　　余志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来，后面的几个人，咱们也不必再询问了。只要是你们觉得有理的地方，不论别人怎么回答，他们的心思是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两块嘴皮上下一碰，想说的道理可多了。同一件事情，同一句回答，居然也能让你们分析出不同的意思来！你们只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已，根本不是为了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十三哈哈一笑，道：“余盟主此言甚是有理。上位者，何必一定要知道下面的人在想什么。只需要让下面的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可以了。他们，都得跟着我们的想法去想，这才对。不过，刚才那一局算你赢了。我们去找下一个人吧。”

　　余志恨恨的说道：“什么叫我赢了。下一个人那里，十三，你的问候，不得再用阴谋诡计了！”

　　十三没有答话，只是当着小胖子的面，黑云一卷，带着余志和火冰道人升天了。这一幕，顿时将小胖子吓得瑟瑟发抖。

　　哇，能飞到天上去，这不是神仙吗？难道神仙说的都是真的，母亲她，真的是一个大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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