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些话即便不想说也得逼着自己去说,不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说出口。
老徐强挤出一抹笑容,向徐安招手示意道:“儿子啊,快来看看,这是你耶律叔叔。”
小徐安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自己有过这么一个叔叔,不过这话既然是阿爷说的,他也就理所当然的相信了。小徐安快步走到耶律钦面前,恭敬的拱了拱手:“耶律叔叔好。”
耶律钦亲眼见到徐安,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他这次来洛阳明面上是为了接回阿史那云,实际上却是要找寻当年失散的魔宗宗主。世人皆知他只为魔殿而生,与世俗几无交集,以他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毫无保留的为突维尔金帐卖命?
耶律钦点了点头,笑道:“我们这便走吧。”
小徐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到了老徐的身后,惊呼道:“走?阿爷,我要去哪儿?”
耶律钦嘴角微微抽搐,暗想小宗主如此软弱,若再跟着这个老家伙过活几年,怕是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他完成魔殿大计。
老徐见耶律钦面容阴冷,担心他因此对小徐安不满,便笑呵呵的出来圆场:“这位是你阿爷当年的朋友,他带你是回家的啊。”
小徐安大惑不解:“回家?可是这儿不就是我的家吗?您不就是我的阿爷吗?”
老徐心如刀绞,却强自笑道:“你,你是我十三年前在洛水畔捡到的,我......不是你的阿爷。”
小徐安连退了数步,猛然摇头道:“不可能,若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这十三年来你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
小徐安转首,见耶律钦一脸漠然,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是想把我卖给他,对不对阿爷,你刚刚说的一定不是真的。你不要卖我,阿爷,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可以.....”
“够了!”老徐连咳数声,哽咽道:“你确实是我捡来的孩子,这位公子便是要带你回家的。”
徐安悲极反笑:“你骗人,我明年就要科考,就要迎娶海棠,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我不信,我不信。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生!”
说完,徐安便转身朝木门跑去,他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可怕的家。
少年毫不停歇的跑着,生怕再看到那两张或冷漠或愧疚的脸。
便在距离木门还有一步时,他却觉得脖颈一阵剧痛,昏死了过去。
......
......
老和尚的那柄短剑,原来叫做蚍蜉,蚍蜉撼树的蚍蜉。
起初萧铭不知道为何有人会给自己的随身佩剑取一个这样晦气的名字,但当少年历尽万难连克五层阁数名高手后,才明白了它真正的含义,
蚍蜉撼树,听起来虽然滑稽,却是寓意深远。修行者的对决,很少有实力接近的情况,多是差了最少一个层次。而往往很多对决的失败者,都是掉以轻心的一方。如果你可以从对决一开始便抱着蚍蜉撼树的必死之心,绝对会激发出自己的全部潜力,甚至有临阵越级破境的可能。
这半年,对萧铭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半年。老和尚用了一生剑,悟了一生剑,临了遇到了萧铭,感慨之下便把自己对于剑道的理解悉数灌输给了萧铭。
“一剑一痴一生情,毕生修为只因缘。”
这便是剑痴前辈的一生。有时萧铭在想,自己将来退隐江湖时会在剑上刻上什么样的一句话以记述人生,人间正道是沧桑,而这份沧桑是由无数鲜血绘制而成的。
自己不去杀人,势必便会被人杀。对于一个剑师来说,最荣耀的事情莫过于在与高手的对决中战死,以血祭剑。
自打剑痴老前辈将自身数十年的修为灌入少年体内,萧铭便突破了自身瓶颈,武学修为得到了迅猛的增长,至今已经达到了致知上境。但与此同时,那两股至阴至阳相生相克的气机却在折磨着少年。
翩然惊鸿,宛若游龙,少年雪山气海间的粱道无时无刻不经受着二者的冲击。
但冲击越猛烈,那座新筑而成不久的雪山就变得越坚固。事实上,萧铭能感受到自己并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两股迥异的霸道气机,而只有完全控制住它们才可能使其为我所用,进而将剑痴前辈的修为转化到己身。
这两股气机对萧铭很是排斥。
故而萧铭才需要晨昏静坐,调理气脉......
从剑塔四层往上走去,几乎已看不到什么人迹,萧铭力克五名高手后已经无道可悟,毅然出塔。
怪不得连剑痴老前辈那种距离浩漠只有一线的强者都只待在了四层阁。
原来是心中已无道可悟。
每个人对于道的理解不同,所以停留的剑阁层数也就不同。有的人行进一层便已彻悟,有的人穷尽一生登临剑塔之顶却发现仍是无法捅破那层窗户纸,最终老死塔中。
剑痴老前辈的道在第四层,萧铭的道在第五层。
此道已破,剑塔内于他再无道可言。
但塔外有道,此道乃人,乃佳人。
萧铭出塔时,已是盛夏,真是水光潋滟晴方好。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的仰望苍穹高唱道:“今天天气好晴朗!”
......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地的姑娘没有南人水灵,就像中原的男儿不及漠北胡人有血性一样,再自然不过。
只是阿史那云不甘心,她千里迢迢历经千辛来到大周,来到洛阳为的不就是他吗?如今他毅然出塔,自己当然要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她阿史那云在草原上是明珠,在中原依然是无人可比的倾世美人,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青雀将铜镜放到阿史那云面前,捂嘴笑道:“云姐姐,你不是已经在塔内见过阿兄了吗,怎么今天如此急切?”
阿史那云白了青雀一眼,嗔怪道:“那时是在塔中,他一门心思修行哪里有正眼瞧我。现在则不同,他闷声在塔内修行了半载,现在出来看什么都是新奇的。若我不好好打扮一番岂不要叫他瞧了笑话。”
“云姐姐到底是要强的性子,只是阿兄也不是一个善茬啊,你们俩啊有的打了。”青雀在国子监后山的这半年,早就洗去了心头的阴霾,出落成了一个绝色女子。
阿史那云见青雀如此挤兑自己,笑骂道:“只要你这个小妮子不帮着他欺负我,我保准能叫那小子服气。”
半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这一切都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至今仍可记得二人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他还只是个胆大妄为的混小子,明明占了自己便宜却不肯承认。事实上,自从那次比试后,自己便对他暗许芳心,按照草原上的规矩,她输给了他,便已经是他的妻子。当时她与萧铭有个三年之约,便是三年后,萧铭会娶她为妻。
这样的话,阿史那云当然当真,便一直静静等待,静静等着那个桃花一般灿烂的少年来漠北接自己回去。只是父汗为了合纵连横不惜把自己嫁给内相,她等不了也不能再等便索性单人单骑驰往洛阳。
她相信缘分,这一切都是长生天定下的,她做这一切只为一人,愿与他白首不相离。
“你们草原上的女子,倒也真是简单啊。”青雀轻叹了声,她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由得感伤了起来。
“简单?”阿史那云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简单有什么不好,喜欢一个男人我便大胆去爱,若是他不从,我便去抢,若是抢不来我便与他同归于尽。我得不到的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这样难道不好吗?”
青雀笑了笑道:“若我们中原的女子都似你这般,恐怕都要找不到夫家了......若我家中不曾有这变故,许是现在也已身为人妇了。”
阿史那云好奇道:“那你们中原女子都喜欢哪种男人呢?”
青雀思忖了片刻,抿着嘴唇道:“还不是书中写的那种,风流倜傥的名门公子,玉树临风的儒雅书生。”
阿史那云撇了撇嘴道:“矫情。你这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青雀听阿史那云提及此立时来了兴致:“这样的书很多哩,最有名气的要数一本叫《桃花幡》的书。我若能得一如此郎君,此生无憾已。”
青雀叹了一声道:“可现在这些全都不可能了。又有哪个功成名就的豪门士子会娶我这个犯官之后呢。”
阿史那云安慰道:“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没必要只那些士子不嫁。改日云姐帮你物色几个,再跟他们打上几架,保准给你带回一个如意郎君。”
青雀噗嗤笑道:“哪个要找那样的男人,若只以武力论英雄,去找个屠猪贩履的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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