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
浓郁的酒香飘荡在空气中,一只空酒坛遗落于桌底。叶青城醉醺醺地依靠在墙边,与雨弦并排而坐。他拿着《驯兽秘典》,尚未将其打开,就低头睡着了。
他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直到黄昏时分。虽然,他没有进入梦眼,却依然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
乱石海,围猎岛。
一座屹立在岛上的悬崖,正沐浴的在祥和的黄昏中。一道雄壮的背影,安静地盘坐在崖边,遥望着葱郁的岛屿树林,与远处浩瀚、蔚蓝的海洋。
霞色漫天,低云舒卷在海面上,几只洁白的鸥鸟飞掠在天际。
这是一座孤立的岛屿,曾经有许多驯兽学徒死在这里。伏山的身影犹如雕塑般,他望着这迷人的黄昏,一动也不动。
“前辈?”叶青城出现在悬崖上,稍微吃惊一下。他本以为会见到古木氏,但微微一想,便明白过来,他还没有进入《驯兽秘典》中的梦眼就睡着了,做别的梦也是正常的。
伏山转过脸,露出少见的温和笑容,道:“过来坐一会吧。”
“嗯。”叶青城点了点头,走了过去,坐到伏山身边,道:“又来缅怀李平?”
李平是一名资质平庸但非常刻苦的驯兽学徒。伏山虽然没有收他为徒,却一直将他当徒弟一样对待。李平就在这里死于郁火之手。
“是啊,过来看看。”伏山遥望着苍茫的望着,目光苍凉、神态淡然,回忆着说道:“我小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安份的小鬼。我是一铁匠的儿子,但我不喜欢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地方、始终做一件乏味的事。我喜欢未知,好奇心特别重,选择驯兽师这条路,是对我来说是命中注定的。”
“呵呵,我也是。”叶青城笑道。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境遇和你差不多。小时候,我成天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长大后,我在镇西国闯荡出一些名声,又继续幻想更大的世界。于是,我开始闯荡云天大陆,不过我曾在不归森林边缘处,栽了一个头,被一头凶兽打伤,只能狼狈逃回去……这次,我来找到你,除了想帮助你,还想圆自己一个梦,见识一下不归森林最核心位置的英雄城。我曾给自己许诺,一旦闯荡完这片大陆上的七大凶地,就前往大荒历练。”
“好啊。”叶青城说道:“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们一起前往大荒,只要你不嫌弃我、北水、尉迟给你添乱就行。”
伏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怎么了?”叶青城不解地问道。
“太艰难了。”伏山说道:“驯兽师这条路是尸骨铺起来的,走得越远遭受的磨练就越多,只有最具天赋的人,才有资格走到最后,造就自己的军团与传说。”
“我还没见过前辈如此优柔寡断的一面呢。”叶青城说道。
“我的路走完了。”伏山平静地说道:“虽然,没走多久,但至少比那些还没开始就死在这条路上的人强。最令我欣慰的是,我见到了云氏选择的继承人,云氏是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头顶的明灯,他们选择的人,一定不会有错。”
叶青城陡然心惊,匪夷所思地盯着伏山,隐隐不安地道:“前辈为何这么说?”
伏山伸出手臂,揽着叶青城的肩膀,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前方浩淼的海面,道:“前方,还有很远很远的路,我一眼望不到尽头。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抵达我不敢想象的高度,你会见识到天下最凶猛的蛮兽,你会尝尽世尘最好的酒,你会见识到人间最美的女人,你会对付隐藏天地间最恐怖的对手,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兽王,像云氏一样受到世人爱戴。”
伏山的眼中,充满了美好的幻想。继而,他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我无法为你见证这一切。”
“前辈,究竟怎么了?!”叶青城惊惶地问道。
“未来,将会有太多磨难等着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不要被痛苦、绝望吓退,带着你的勇气,缔造出你的军团,勇往直前
!”伏山说道:“路很远,好好走……”
一阵清风吹过,伏山的身影幽然消失了。叶青城猛地站立起来,仓皇地寻视四周,大声呼喊道:“前辈!”
…………
“吱!吱!吱!”倏地,叶青城感觉到一阵疼痛,并在一阵嘈乱的尖叫声中醒来。
醒来后,他发现小舞正站在他肩膀上,惊恐地拽着他的头发。
此时,已是黄昏,霞光通过窗户挥洒进来。他伸手抹了一下脸颊,手指上是冰凉的泪迹。
“吱吱吱!”小舞尖叫不停,似乎发生了什么极严重的事。
“怎么了?”叶青城惊骇地扭头看头它。它是一个瞌睡虫,向来都是别人叫醒它,而不是它叫醒别人。
见叶青城醒来,小舞猛地从他肩膀上跃起,落到窗户上,然后直接从窗户上跳向下方的街道。
他急忙起身,毫不犹豫地从窗户中跃下去,疾步跟随在小舞身后,被它领着朝直通南北的古街南门追去。然而,只不过奔跑两里远,他的脚步就变得异常沉重、缓慢。
黄昏祥和的霞色下,古城中一片派宁静。
空荡荡的街道上,再无一点踪迹、人影,一座座古老的楼宇肃穆屹立。时间仿佛流淌在身边凝重、缓慢的无形河流,叶青城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道身影,脑中一片空白,灵魂仿佛即将出窍般,变得飘忽不定。
此时,他的心脏中像是有一根毒针,刺得他阵阵窒息,心跳不时停止,又不时痛苦地悸动一下。
远处,黄昏下的古城南门上,悬挂着一道挺直的尸体,就像是一条被悬挂在横梁上的咸鱼。
叶青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这一段路,他捂着胸口,踉跄地站立在南门下,瞳孔逐渐放大,仰望着那道悬挂的身影,眼前阵阵泛黑。
光光的脑袋,刀一般的浓眉毛,三枚标志性的金耳环,漆黑密集的胡须。然而,那挺拔的脊梁已变得僵硬,傲然的脑袋已然冰冷低垂。
他的胸膛被一剑穿透,血污已然凝固。那双怒睁的眼睛,还带着生前傲然,却空洞、涣散,没有一丝生息。
血色。
恐怖的血色,仿佛一层铺天盖地的血涛,疯狂地席卷而来。
叶青城痛苦地抱着脑袋,脑海中再一次闪现出一种种血色。他娘亲的血色头发,他爹倒在血泊中的凄惨身影……
血色的黄昏,血色的流云,血色的森林,血色的古城!
刹那间,在他的眼中,天地如被血染一般,猩红无比。
“啊啊啊!!!!”
倏地,古城中传出一凄惨的、类似兽鸣的绝望嘶吼!
凄厉的哀嚎中,古城南门之外,那犹如舌尖般延伸出去的崖边,幽然地站立着六道黑色身影,正冰冷地注视着他。
“锵!!”叶青城猛地拔出玄血剑,盯着远处郁风那冷峻、阴白的面孔,疯狂地咆哮道:“郁风!!”
然而,就在叶青城疯狂地冲过去的时候,那六道黑色身影,无声地消失。一张古老的地图,无声飘飞在空气中。那只是几道幻影,郁风他们是不会在这座悬崖上,与叶青城这一行人开战的。
叶青城双目赤红,除了无尽的愤怒,他脑中再无思维。
他猛地接过那张地图,其上勾勒着不归森林核心处的近千里地貌,其中有一个位置,被血痕划了一个圆圈。标明了约战的地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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