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的那首杀人诗,我是读过的,很多人都以为父亲是想对你示好才会将那首诗摘录进《广益诗集》中,只有我知道,这首诗确实可以作为我笃学府的教习,想起这椿事,或许我还得向你道一声谢。”
老人看着楚歌笑了笑,这才招手将那满脸慌张的白一川叫了进来,比起那火爆的小丫头,这少年的脾性显然好了不知多少,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并未多少责怪仇恨之意,看向楚歌时反倒满是战意与不服输。
“这小子在院里整日捧着你那首杀人诗诵读,除了几分不服输之外,对你倒是心存多有几分敬佩,今日老夫便擅自做主叫他来与你抽两首诗题,算是了却了他的一番心愿,至于爱女一事,青云大会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白一川大惊,他对自己师尊的脾性极为了解,就连老院长的面子他都不怎么给,今天怎么会对一个晚辈这么客气?
楚歌眉头微挑,倒也没在意少年的眼神,他只是想快些通过这里,至于赛诗一说,他还真不怎么在意,只要能过去,他倒不怎么在乎输赢,只是那少年闻此却是浑身热血沸腾,满脸迫不及待。
“开始吧。”
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凉亭外的空地前,已经有不少人答完了诗体,忐忑不安走进凉亭得到考官的肯定后,又欣喜若常地踏上了山道。张衡见着此幕,心里好生焦急,他来回踱着步,心想作首诗对这家伙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怎会如此耗费时间?
终于,当张衡快要爆发之际,楚歌却是不慌不忙地从凉亭中走了出来,白姓少年毕恭毕敬地跟在他身后。小脸有些恍惚,两道微皱的青眉像是还在思索琢磨着楚歌先前所作的那首诗一般。
“走吧。”
楚歌看了张衡一眼,然后扔了一块作用类似通行证的木牌到了张衡手中。
“楚……楚先生。”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楚歌不由微愣,转头看着白一川正盯着自己,不由皱眉道:“还有什么事么?”
少年摇了摇头,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般,这才咬牙道:“我不相信那些人的说法,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样诗骨才风兼具的人,会做出那样卑鄙的事情出来。”
楚歌闻言直接转头离去,也并未给少年留下什么准信,他相不相信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对书山更没有什么感情归属可言,他只是来寻求力量,寻求天宇前辈留给自己的传承,至于此地的人或物怎么看待自己,他向来不会在意。
“你拿什么哄骗那个小屁孩的?”
张衡跟在楚歌后面,一边端详着手中木牌,一边打趣问道。后者懒得理他,看来这家伙的气应该消了才是,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告诉他亭中老人与那疯丫头的关系了,如果说多了,怕是惹得这家伙真发起了浑要找那个老头决一死战,那才令人头疼。
圣山之道仅有一条,但这条大道的岔路口却有万千,万千小路又有无数幻境。这些路并不是一味地蜿蜒向上,若不是清楚这里的地势,走在小路上的人都会觉得深处平原般,哪还有半分登山的感觉。
秋色渐浓,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或许是两人所走的道路太过偏僻的缘故,放眼望去,可见远方云雾缭绕,脚下落叶枯黄,一路上除了偶尔会蹿出几只不开眼的吃人妖兽以外,倒真没遇到过多少阻拦,这圣山之行却不如楚歌原先想象的那般困难。
两人并肩走着,仿佛是猜到了楚歌的心思,张衡淡淡开口道:“你知道这么多年来,登上圣山最快的人用了多长时间吗?”
“半月,三年前有个人仅用了半月时间便登了上去。”
楚歌微愣,张衡嘲讽道:“你以为呢?真要是像你想的那般简单,参加青云大会的人不知道会增加几倍。那些妖兽算什么,真正的危险从来都是隐藏在暗中的,圣山对人的考验就在这些地方,如果你通过不了,凭什么让你进入书墓获得宝物?”
“有道理,倒是我异想天开了,三年前……那个人很厉害么?”
张衡转头就像看向楚歌眼神犹如在看待一个白痴般,这家伙既然一心想要进书墓,为何半点准备都没有?张衡觉得有些无语,看着山道旁的一棵青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眼里的惘然之色一闪即逝,只是声音有些凝重地说道:“那时候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应该清楚,我家要是想知道大陆上的一些事情并不算难。上一次圣山开启是在三年之前,那时候的书山的新学生中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人,其中便以箫章为首,那家伙是个怪物,入学第一年除了甲上考生之外,能拿的名头都被他拿了个尽,说起来,倒是比你现在还风光些。”
楚歌苦笑一声,说道:“你见过那个风光的人处处遭受排挤的?”
张衡没有理会他的打趣,脸上的凝重之色不减反增。
“那个怪物十二岁便聚星成功,三年前他应该是十六岁,你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便打败了当时的青云第一,那该是多风光?那时候与他齐名的那个人你印象应该还算深刻,西陵第二子,子路,同样惊才艳艳,那次青云大会他们两个应该是主角才对。”
“不过……”张衡刻意将语气一顿,看着楚歌不自觉露出来的期待表情,他才得意道:“谁也不会想到,从西海驶来了一叶孤舟,孤舟上站着一个白了头的年轻男子,不知为何闯进了书山的禁制,来到了圣山脚下。当时那些老头都是惊呆了眼,以为是异魔族的奸细混了进来,但夫子却亲自出面将那些人拦了下来,然后老院长们就这样站在山脚下,看着自己的爱徒一个个败在他的剑下。”
“一个人,一柄剑,从山脚杀到山顶,到最后就连萧章与子路两个都没拦住他。但更奇怪的是,那个人最后却没有进书墓,他对那些传承宝贝好像根本就不感兴趣,他登顶之后就站在那块刻着青云百子名字的大青石碑上望着西方,枯坐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张衡说到这,表情都不由有些兴奋起来,似乎是找到了知音,那个青云第一当真是潇洒,登顶圣山却不进书墓,这千百年来恐怕也只有他一个。
楚歌微愣,惊讶道:“你是说,他辛辛苦苦杀上来就是为了看风景?”
“鬼才知道,怪人的行为总是很难用常理解释。”
“那他叫什么名字?”
“白发,那是青石碑上第一个位置刻着的两个字。”
楚歌愣了愣,然后脚步猛然停了下来,双眼盯着前方如同见了鬼一般。穿过崎岖怪石之后,两人也走到了这条小路的尽头,而谁也没有想到,路的尽头竟是一片断崖,两条粗大铁索自断崖处延伸进了云雾里,不知绵延多长便算作了一座索桥,地形异常崎岖险峻。这圣山之上似乎存在着某种禁制,别说聚星,就连星丹强者都无法御空而行,说白了,像张衡楚歌这样的年轻高手在这座山里也会有摔死的可能。
当然,两人现在都不知道那断崖有多高,索桥有多险,实际上就算他们知道了,恐怕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因为他们的脑袋此时都是一片空白。
索桥前方躺着几具尸体,从服饰来看,这些人都是书山学生,鲜血染红了地上的几株杂草,血液还未凝固,应该是才死去不久。这座大山似乎已经开始向登山者们展露它的狰狞面目了,这两个家伙手里都沾过鲜血,区区几具尸体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如此失态。
两人隔那些尸体并不远,甚至可以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他们可以很轻易地看清那些死人的面貌。有一个人是楚歌极为熟悉的,那个叫作庆丰的年轻丹师,数月前他挑战并且千辛万苦战胜的那名青云高手已经成为了具尸体,摆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才死去不久,这些人体内的星辉还未彻底散去,楚歌很轻易地就能知晓他们的修为境界,除去两人外,其余四人皆是聚星,这些人的死法相同,也就是说,四名聚星加上两个星府死在了同一个人手中?那动手的人又该强大可怕到什么地步?
实际上两人失态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推导出来的可怕结论,而是他们看见了索桥前方,尸体堆里站着的那个人。那个人并不算高大,一身黑衣,背着柄大剑,楚歌见到这道背影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一时又说不清楚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身黑衣,这才想起是自己与他很像而已。
当然,如果不是那满头比冰雪还要刺骨的白发,他们两个人一定会更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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