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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朝天阙

江山为局,美人为棋 乐琳琅 7134 2021-03-29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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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燮王以献美姬的名义,欲来攻打京城、举兵造反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之时,鞫容又听到了一则消息:

   酒色昏昏的皇帝老儿,居然领着一拨人,出了宫,往骊山脚下围猎禁苑以北――赤江岸,去驻扎营帐、备酒设宴――迎候燮王与美姬去了!

   如此急色的皇帝,给鞫容出了道难题――

   赤江上游乌淮北岸,是帝王驻扎军队、布置营帐的适宜场地。

   欲往乌淮北岸,只有三条路可行!

   一条水路――

   由赤江下游\行舟而至。

   只是,行舟速度甚慢,需三、四日始达,想在对岸就近潜水偷渡,也得谙练水性,旱鸭\子只得望江兴叹。

   一条山路――

   骊山西北方、一座险峰直插云天,临了乌淮北岸。

   山体岩壁、刀切般的峻峭,雁飞不到,天险屏障,人也很难翻越到达。

   一条陆路――

   从京城穿入皇宫,过武德门,沿夹城复道,直达围猎禁苑。深入禁苑腹地,往北行,几个时辰即可到达!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退路!

   照来时的路,原路折返,不去赤江乌淮,哪里来、回哪里去,安分的当个草根良民。

   然而,富贵险中求!

   想撞大运,也得有个赌徒心态――

   退,庸碌一生!

   进,吉凶难卜!

   进退之间,一念之差!

   鞫容终究是作出了抉择――

   不退,则进!

   他选的是第三条路――陆路!

   入京城,进皇宫!

   ※※※※※

   天子老窝,在京城以北。

   由明德门,穿入外郭城商肆民居所在的坊市;

   自南往北,沿朱雀门街,入官衙区所在的内皇城;

   继续往北,登天街、入承天门,直达宫城!

   明黄琉璃瓦、朱红宫墙里,杨柳依依,宫阙巍峨,似在九霄云天!

   鞫容就是在宫城入口的承天门里,撞见了一个人!

   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京城居民举家逃难,连守城的官兵都不知去向。

   这一路上,他走得越是畅通无阻,心里头越是悬着空的发慌。

   此刻,好不容易撞见了一个大活人,他却吓了一跳!

   一座“死城”之中,冷不丁冒出个大活人来,反而不太正常!

   “你怎的才来?”

   宫门里,一道石阶上,靠墙坐着的人,披散了长发,赤脚捋袖,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两眼都是困顿得半眯着。

   此刻,见有外人闯进宫来,这人居然面不改色,连站都懒得站起,只撩了一下眼皮子,睨了鞫容一眼,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话――你、怎、的、才、来?

   一句话,五个字,听得人傻了眼。

   “你、你怎知我要来?”

   宫门里坐着的这个大活人,委实比鬼还诡异三分,饶是鞫容胆子再大,也十足十的被这人吓了一大跳。

   “你来都来了,我还能不知?”

   这人答得更妙。

   鞫容瞪着这人,吃吃道:“你、你是谁?”

   “我是谁?”

   这人半眯着眼,似笑非笑:“一个将死之人罢了!活着,尚且是个太子;死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太子?!”

   鞫容心头一阵狂跳!――他虽未见过太子,却也听闻过坊间关于太子的种种传言……

   据说――

   太子生母长得极美,极受宠爱,为当时还是个年轻蕃王的圣上,诞下了第一个儿子。

   长子出生那日,紫气东来,府中幕僚、卜人皆向洹王道贺:

   “您的这个长子,将来必定是个太子!”

   洹王图谋皇位之心,由来已久,这帮阿谀奉承的幕僚,不敢直言“你将来必定是个皇帝”,只敢绕着弯子说“你的长子将来必定是个太子”。

   儿子是太子,当爹的自然就是皇帝!

   洹王听了大喜,为长子取名――炽,并当即表了决心、立下誓言:

   “本王定不负众卿所望!”

   公子炽自小就倍受宠爱,容貌还像极了其母,长得很是俊俏,又聪明伶俐,被众星拱月、娇纵溺爱惯了,竟养成了胸无大志,率性而为的娇贵公子习性!

   直到――

   当爹的篡位登基为皇,当娘的在即将获封皇后之尊前夕――离奇亡故!

   他虽被立为太子,却渐渐被沉溺于美色新宠的父皇冷落一旁。

   由倍受隆宠忽转为饱受冷落,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曾屡次遭人暗算,还险些丢了性命!

   一连串的变故之后――

   太子心性大变,竟变得胆小怕事起来,经常独自一人蜷在墙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日里无所事事,混日度年般的浑浑噩噩。

   臣子见了,哪里还当他是个太子,分明是沿宫城墙根寄居苟活的缩头懒龟一只!

   胆小怕事、懦弱无能!

   在二皇子与六皇子两两强势争斗的夹缝中,偷得一线生机,暂且保了太子位。

   但,长此以往,这无权势无靠山的东宫储君,迟早是要被废黜的!

   一个名存实亡的太子,反而令人不设心防,等闲视之!

   今日,鞫容亲眼见到的这个二十郎当的年轻人,确也蜷坐于墙角,眯得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眉宇间懒意正浓,没有半点精气神,一副半死不活的德行,身上蟒纹衣袍虽精美华贵,却松垮垮的披挂着,穿着打扮率性而为――

   未趿足履、未束发冠,放浪形骸、懒散度日,浑似等死的废物一个!

   鞫容却觉得这人眼底隐晦之物,黯黯沉沉,看不穿也摸不透,神色间透着几分古怪,要笑不笑,阴阳怪气,正如他第一眼见到此人时的感觉――

   比鬼还诡异三分!

   “太子……”

   看着宫门里这个形单影只的“尊贵”太子,鞫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脱口问道:

   “你的随从呢?这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只留你一人独守宫门?”

   除了这个看似废材一坨的太子,这宫城里头,像是空无一人!

   “逃了!想活命的,全都逃了!”

   太子炽半阖双目,敛着眼底几分古怪的笑。

   “逃了?”鞫容不敢置信,追问:“皇上果真不在宫中?”

   “嗯。”

   太子低着头答话,只“嗯”个一声,默然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又伸手拎起身旁搁的一只精美酒壶,一仰颈,“咕咚”灌下一大口烈酒,借着酒劲,半醉半醒之间,冲口便道:

   “我的好皇叔――燮王又要来献美姬了!听说,此番他所献的这个美人儿,是个异域舞伶,有不同于中土佳丽的妖异之色!

   “父皇昨日就领着一拨懂得逢迎拍马的文武众卿、宦官内臣,一群赏心悦目的侍妾、宫女,率一批拿钱卖命的神策军死士,浩浩荡荡出了宫,往骊山脚下围猎禁苑北边的赤江乌淮,驻扎营帐,备酒设宴,迎候燮王与美姬去了!”

   “就为了个美人?”

   皇上出宫的这则消息,看来是确有其事!

   鞫容有些啼笑皆非――如此急色,这一国之君,当得岂非荒唐可笑!

   “父皇在宫中待得腻烦了,去野外苟合,谓之情趣!”

   烈酒呛喉,太子笑咳几声。

   不知是酒后糊涂了几分,还是醉时方吐真言,当儿子的竟糟改起老子来:

   “除了美人,还有什么能入得了父皇的眼?”

   得了江山,坐了龙椅,夙愿已偿,圣心竟贪图起搜刮天下美女、纵欲享乐去了!

   “殿下说笑了!”鞫容面对这个笑容极其古怪的太子,心中有些惕防,“圣上总不至于将宫中所有人都带出去吧?”

   皇家禁地,哪能连宫城守备、带刀侍卫都不留一个?

   “此刻宫中除了你我,再无第三个人!”

   太子笑得极其轻微,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听来倍感惊心:

   “昨日午时三刻,父皇率众出宫。申时初刻,我就让内城传令使将‘燮王图谋不轨、欲起兵造反’的这则消息风传出去;

   “城中百姓闻风而散,宫里偷逃出去避难的人擢发难数,冥顽留驻的、已被我使计遣散,还有――父皇留在京中的几撮涣散兵力,也被我假传圣旨、往骊山外围调遣转移;

   “眼下这座京城,正如你所见,已是一座空城!”

   “……”

   鞫容瞪着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还未继承大统,就先帮着老子败了江山?!

   东宫储君这行事作风,竟比他老子更加的不靠谱!

   “你、你为何如此?”

   鞫容想不通,直觉此事蹊跷,似乎另有隐情。

   “我为何不能如此?”

   太子笑得轻微,似是无关痛痒:

   “反正父皇已坐不住这江山,能传给我的也非千秋社稷,而是难以收拾的混沌朝局、不休不宁的萧墙之祸、迫在眉睫的烽火狼烟!

   “我手无一兵一卒,既懒得打、也打不过!皇叔燮王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

   鞫容直到此刻、才真真觉得这位太子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空前绝后的废材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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