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煋再没理会楚寻,说实话他心里对这少年有些刮目相看,小小年纪,临危不乱,身居高位又兼具牺牲精神,绝对是一块好材料。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有惜才之心,若非碍着对师侄萧南天的承诺,今日客栈这几号人马,他还真就一个都不想杀。
再说楚寻这边,他若是想保住性命,不说十拿九稳,但最起码可能性不小。以寰风的实力断然是无法与殷九煋匹敌,但两人速度相仿,若以拖延时间的方式缠斗,莫说百招,就算千招也未必斗不得。
而他们距离二掌柜所在不过里许之遥,坤山寰风拼死护佐,楚寻逃到那里的机会很大,一旦到得二掌柜身边,纵使殷九煋再强一个档次,也决然没有在二掌柜眼皮子底下取走楚寻性命的能耐。
但,这不是男子汉办的事!
抛下忠心耿耿的部属独个逃生,如果真这么做了,楚寻这辈子都不会安生。更何况,他也根本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眨眼间,殷九煋已然和寰风斗到一处,两人皆是速度奇快之辈,殷九煋更乃刺杀宗门出身,招式间最讲究狠辣迅捷,他们间的斗法,外人看不太懂。
楚寻目不转瞬的盯着半空,但他所能够看到的只有两道仿如凭空乍现的剑芒伴随金铁交击之声来回碰撞,看不清动作,更看不清人影。
另外一边,坤山也已经和道宗三人开战,他在四剑奴中主要负责防守,是以楚寻还从未见过他主动进攻。此刻,便是算是大开眼界了。
同样的大开眼睛的还有道宗三人,所谓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坤山虽招式大开大阖漏洞百出,但周身三尺却被一层无比坚实的气罩笼着,任尔如何进攻,终究是破不开那道防御。
“剑踏长空,镇岳!”
暴吼声中,坤山蓄力出剑,镇岳剑霎时嗡鸣大起,道道乌光如同匹练从剑身倾泻,那乌光几经震颤之后,一道剑意虚影横空而出,仿如开天盘古巨神,踏着虚空,威压磅礴。
玉初子凌空疾退,玉衡子玉玦子左右护法,三人各自捏诀,长剑悬浮身前互相交击,而后三道异芒腾起汇聚一处,形成一把巨大气剑。
那气剑长达十丈许宛如实质,剑身刻画诸多道家箴言,甫一出现,长空中便有嘶鸣响起,就好像空气都被强行摄取那般,丝丝缕缕的劲气向着气剑汇聚而来。
“三才剑意,呔!”
喝声中,气剑颤动,玉初子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凌空急点,双手掐诀处便有蓬蓬青光弥漫,最后化为一副三才阵图。
阵图与气剑交相呼应,两者皆是震颤蓄势,只待巨影再进几步,便可出击。
正在这时,但闻轻咦声不知从某处响起,楚寻循声看去,只见寰风和殷九煋已然分开,各自凌空而立,中间隔着丈许。
仔仔细细的把寰风打量一遍,楚寻轻呼口气,因为他并没有在前者身上看到任何伤痕。反观殷九煋,虽黑雾围裹看不清情况,但却有一片衣角从中飘出,浮浮荡荡随风摆落。
嘶……
不由的,楚寻便是倒吸一口凉气,纵然寰风是自己人,但他也没能想到,此番交手,竟是寰风稍稍占优。
尽管只是一片衣角,但要知道,那可是神海大能的衣角!
“的确有意思!”
沉默片刻,黑雾中传来殷九煋沙哑阴鹫的声音,随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黑雾一阵翻滚,数道黑影凭空出现。
“影击,七绝斩!”
楚寻神色徒然凝重,他通晓各家所长,虽只是了解而不明根底,但却猜也猜得出来,这作为殷九煋成名绝技的七绝斩,该有何等威力。
“你斩老夫一片衣袖,已然够资格死在七绝斩下。”殷九煋桀桀冷笑,探手前指,第一道影子脱离黑雾,于空中时隐时现,直奔寰风而来。
同一时刻,赤铁矿场门前方圆里许之地尽数被冰霜覆盖,阵阵刺骨寒气似要把空间都给冻裂,除了那尊血色狂舞的修罗之外,所有生机都已灭绝。
“殷九煋也来了?”魏总管凝聚十丈冰墙挡开巨大血涟,语气颇有意外。
唤醒魔刹之体的二掌柜亦是停下手来,侧目遥望里许之外的天空,那七道黑影映入眼眸,使得他瞳孔骤缩。
影击诡异,几乎是气息全无,但同为神海大能,他们二人终究还是有所察觉。
“妈的,此獠何时来的!”二掌柜怒骂一句,他性格暴烈,久战魏总管不下,已然有些焦躁,此刻再见到殷九煋到场,不由便对楚寻的安危万分担忧。
“秦修罗可是要舍了咱家,去斗那殷老怪?”魏总管抚着冰黎剑,似笑非笑。
“正有此意,还望魏老成全。”二掌柜是真着急,否则轻易别想从他嘴里听到软乎话。
闻言,魏总管思虑片刻,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我几十年未见,好不容易斗上这么一场,不见分晓,岂能作罢。”
“你他娘放屁!”二掌柜遥指天际,情绪十分激动,怒道:“殷九煋乃是我等同辈,什么实力你心知肚明,咱俩分出胜负,老子的人早死绝了!”
魏总管又是一笑,悠悠道:“与咱家何干?”
的确,与他何干……
先前魏总管卖给二掌柜面子,刁难道宗之人,无外乎是认为他们压根不会对楚寻产生什么威胁,可如今来的是与自己齐名的殷九煋,凭他神海大能的手段,即便有剑奴护佐,他斩杀楚寻不是什么难事。
最主要的是,不管殷九煋出于什么目的要取楚寻性命,只要成功,那都是顺便帮皇庭除掉一个未来强敌,而且此人门派倾覆孓然一人,又沉寂江湖数十年,无论从哪方面看,和皇庭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比坐收渔翁之利来的都要爽利,简直就是鹬蚌相争后,直接一尾炖好了的肥鱼跳进盘子里。
二掌柜一不擅口舌二没有耐心,此刻听得魏总管言语,又自知无法脱身,所有怒气便全都转移到魏总管身上,当即连连怒吼,将魔刹之体运转到极致,一拳轰去。
这一拳,威力绝伦,出拳的瞬间,仿佛天空都被蒙上一层血雾,四野间更是狂风大作,漫天血涟凝聚成一股巨大的血色洪流,随着此拳一并轰出。
见状,魏总管阴沉冷笑,抬手挥剑,瞬间凝聚一十六道冰墙,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和二掌柜争高低,而是拖延时间。
咔擦声响不绝于耳,血色巨拳如摧枯拉朽般将十六道冰墙尽数摧毁,可魏总管早已退开,抬手间又是数道冰墙凝结。
“王八蛋,老子若不是被大掌柜禁制了实力,这一拳定毙了你!”二掌柜恨恨咬牙,不再去管冰墙,凌空而起便要前往支援。
“不忙走。”身后传来魏总管尖锐的嗓音,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凭空便是出现数道冰锥组成牢笼,将二掌柜罩了进去。
牢笼自然是困不住二掌柜的,但却逼的他不得不停住身形,一拳将牢笼打碎,魏总管却有又其他招式缠来,端的是将二掌柜牢牢牵制,根本无法分身。
这边二掌柜愤怒咆哮,那边寰风已然挨过三道黑影。只是这三道黑影不是白挨的,他现在左臂、胸口、甚至脖颈上,都留有一道时时闪烁黑气的血痕。
“寰风,你打不赢的,别固执下去了。无论如何,你救不了我,又何必折上自己。如果你有心,待得日后实力大成再给我报仇也不晚。”楚寻悲声低语,神色寥落。他不是见不得生死,而是受不了寰风被人折磨。很明显,殷九煋压根就没使出全力,这影击七绝斩虽是他成名招数,但看寰风的伤势程度便可知道,他最多用了五层功力而已。
按殷九煋之前所说,寰风十招之内如能让他刮目便可保住性命,如今寰风办到了。眼下只要不抗争到底,那他的性命便是无虞,但寰风却并没有罢手的意思,这种执拗,却使得殷九煋莫名兴奋。
他要慢慢杀死寰风,便如同老虎在抓住猎物之后玩弄够了才会吃掉那般……
听到楚寻话语,寰风微微侧目,但手中蛰息剑却握的更紧,他的声音里仍像是没有情绪,缓声说道:“这是剑奴的宿命。如果公子发生什么不测,不只是我,坤山、媚舞、肃却,绝不会有一人独活。”
“嘿,老夫就不懂了,剑奴剑奴,你们守护的不应该是四神剑么,这愚忠从何而来?”殷九煋饶有兴趣,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掌控着众人的生死,是以说话时从容淡定,如话家常。
“愚忠?如你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得什么叫做信仰!”寰风冷笑,这是他第一次言语中包含情绪。
“哼,老夫是没有信仰,但那又怎样!”殷九煋张狂大笑,又道:“在我面前,尔等不过蝼蚁,老夫若想你们三更死,你们便活不过五更。信仰有个屁用,掌控他人生死,才是王道!”
殷九煋正说话间,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楚寻等人转头看去,但见黑压压的人影如乌云般从某处山峦卷下,目的地,赫然便是赤铁矿场!
人自然是辰王方面早就埋伏好的八百甲士,眼下形势已定,这是要开始斩尽杀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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