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错心头无名火顿起,人疾扑而上,拳脚飞速击出,扫、劈、擦、甩、拔、架、点、抡。那快手也如法炮制。招招后发而先至。待到二人身影分开,古错身上已不知受了几下,全身疼痛欲裂,幸好每次出拳击打对方某一个部位时,同时运集全身内力于自己身上该部位,以此护身,方未曾受什么重伤。
如此打法,只看得石敏、珑珑口干舌燥,二人芳心暗暗提起,看那古错,脸上已是一片肿青,不由心痛不已。玲玲却眉开色舞,高兴异常,古云咧开嘴来,想笑一声,却又“哇”地吐了一口鲜血,玲玲却视若未睹。
那算命测字先生则暗中摇头不已,心道:“如此打下去,岂不是出手越狠,自己伤得越重?他不用天钺出手,倒是一着好棋。”忽然看到有人在同自己暗使眼色,却是珑珑,似乎甚为着急,算命先生却侧过头去,故作不知,把珑珑气得直跺脚。
古错似乎打疯了,简直如同胡缠乱打,对着快手胡乱出招,甚至出手去扇那快手的耳光,只听得“啪”的一声,自然又是古错被扇了耳光。转眼间,古错已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幸好他从不攻击对方要害处。
那快手脸上渐渐有不屑之色,谁见了古错这种打法都会不屑一顾的。古错又扑上前来,一拳挥出,立刻被快手打中前胸,古错竟不管不顾,又是一腿打出,然后化拳为掌又疾划一道弧线,直劈过去,双腿跃起,连踢四脚……
一阵“乒乓”作响,古错嘴角已渗出血丝,他却未停下,又一掌自腋下推出,直击对方右胸,突然行至半途一翻腕,化掌为爪,飞抓快手门面,然而又一变招,变掌为指,直戮快手肩井穴……
众人不由暗叹道:“这笑天钺又何苦变这么多花样?人家不照样跟着变?”
果然,快手也是一掌自腋下推出,直击古错右胸,突然行至半途一翻腕,化掌为爪,飞抓古错门面,然后变掌为指,直戮古错肩井穴,应变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那古错竟还变招!本是点向对方的手指,疾速回撤,又复为掌,迅疾逾电直击自己头顶“百会穴!”
珑珑、石敏花容倏地苍白如纸,失声惊呼。众人亦是一惊,只道古错怒火攻心,竟一气之下,要自尽了。
只听得一声惨叫,珑珑一颗心忽地提到嗓子眼上,芳心狂跳,已是泪光盈盈。
众人定神一看,躺下的却是“快手!”
古错静静地站在那儿,全身竟已被汗浸个透湿。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刚从地狱中走了一遭回来,半天,才定下神来。
原来,方才古错竟冒险向自己“百会穴”击去,意在诱使“快手”模仿此举,因“快手”集中心思模仿古错的动作,举手投足全不放过,所以见他如此动作,却也照学不误,而且速度奇快,竟生生一掌将自己击毙!
众人这才渐渐明白过来,暗叹道:“此举虽属出奇制胜,却也需得天大的胆量,若是‘快手’并不上当,那岂非笑天钺必死无疑?”不由为之叹服。
想必,那“快手”在森林中与猩猩共处九载,思维已是异于常人,只善于模仿,不擅于思索了。
“天钺酒楼”如此一番激斗,许多客人已远远地避开在门外观望,酒楼内的桌、椅早已东倒西歪,那碗碗碟碟碎了一地,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鲜血流了一地,满眼的触目惊心。
寻常客人早已两股战战了,抖抖索索在门外探头探脑,店内只剩了八个人:古错、石敏与珑珑;玲玲扶着古云斜靠在门旁的墙上,不知为何并未离去,古云脸色越发苍白,常常痛苦地弯下腰来,喘息之声急促可闻;还有三人便是墨白、算命先生,以及那乡下老汉。
古错见古云伤势极重,若不及时调息治疗,恐怕生命堪忧,不由关切地望了他几眼,口中却道:“二位莫非是想亲眼看见在下命丧九泉,才会罢休吗?可惜,至少今天你们是难以如愿了。我倒想劝你们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这脑袋在脖子上吊着,二位总有机会来取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那老汉忽然嘻笑道:“这又有何奇?笑天钺,莫非你竟没有看出这年轻人出手有何异常之处吗?”
古错道:“你是说……”
老汉此时已直身而立,哪像那畏畏缩缩的乡下老头?只见他双目如电,隐然有一种霸气,不怒自威,古错早已看出这老汉非寻常人物,现在一看,果然没错,老汉道:“方才他使的‘云飞山庄’之‘销魂八式’,但有两次他竟把此扇当作鞭使用,而且都是招式凌厉,他自称是古云,想必是古令木的公子,而古家的武功一向是由父辈传授,他这威力惊人的鞭法从何而来?这其中定有蹊跷,老汉倒怀疑这古云身后,另有高人,至于此人为何将武功传授外人,却不得而知了。”
古云忽然精神一振,挺身而立,长笑一声,道:“老人家胸襟博大,气吞万里,你等如何明白?所谓燕雀安知鹄鸿之志。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我们所做之事是如何的轰轰烈烈!”说罢,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但脸上却已满脸的不屈与高傲。
玲玲看了他一眼,挽起他的手,二人慢慢走出店门。古错不由长叹一声。
那老汉也长叹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看着那算命先生,道:“这位先生,老汉想请你算上一褂,不知可否?”
那算命先生道:“在下有三不算。”
老汉道:“愿闻其详。”
算命先生道:“为宦者不算;女子不算;死人不算。”老汉道:“我自是相符的。”
算命先生又道:“不知是测字还是看相,或是占卜、圆梦、抽签?”
老汉笑道:“想不到先生竟如此博知。能否先替我看完相,再测一字?”
算命先生点头道:“只要你能付钱,再加上占卜,圆梦也是无妨。”说罢,便仔细对着那老汉观言察色起来,半响,一拍大腿,道:“好相,好相……只是……那倒也无妨。”
老汉忙道:“好在何处?为何欲言又止?”
那算命先生道:“老伯双目若炬,天庭开阔,五官饱满,本应是王侯之相,只是这鼻右一痣,却主穷根,而且颔尖长如刃,杀戮太多,破了王侯之相,但为尊一方,尚是不难。”
那老汉微微一笑,也不置对否,又道:“我还想让先生测上一字。”说罢,用手在一个酒碗里蘸了蘸酒,然后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天”字。写完,将那指头一吮,将那上头的残酒吮入口中,和着口水吞下,石敏不禁一阵恶心,几欲作呕。
算命先生双目半开半合,凝神沉思,半晌,双目突张,道:“此字即是大凶,又是大吉。”
老汉奇道:“这倒如何解说?一字竟有吉又有凶?”
算命先生一正脸色,道:“莫非怀疑在下诳你银子不成?”一摸鼠须,双眼一瞪,却仍说道:“先说如何个凶法。‘天’者,夫字刑天,亦即谓人被刀斧加身,人头落地,奇凶无比;再说又如何吉法。‘天’者,又可解作‘一’、‘大’相连。‘大’者,巨也;‘一’者,首也。双字合一,为人,则八面威风,奇功可建;为事,则顺风行船,快马策鞭;为农,则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为贾,则财源广进……”
那老汉见他如此繁琐,忙打断道:“同是一字,又凶又吉,我终是不信。”
算命先生有点生气了,道:“万事万物皆有阴阳,字亦如此。长生、字乐、富贵、尊荣、显名、财利,喜欲为阳;死亡、忧患、贫贱、苦辱、亡利、刑戮,诛罚为阴。圣人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阳德之者,有以阴贼之者,有以信诚之者,有以蔽匿之者……”
那老汉赶紧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干脆别人让你测字,你就说此字即凶又吉,有阴又有阳,不就结了?你这银子也太好挣了,胡扯八道一番,便欲拿钱,实在可恶可恨。”说罢,突然一指门外,大叫道:“怎么你也来了?”众人转目往外头看去,却无人影,忙回过头来,却发觉那老汉竟不见了,众人一愣,却见一人飞速从窗边的桌子底下钻出来,朝大伙儿做一鬼脸,将身一纵,竟如电般射向那窗户。
算命先生大呼:“竟想赖账!”却不追赶,只是微笑着站立原处;墨白却在惊呼:“小心!”哪里喊得住?不由心中捏了一把汗。
那人刚弹出窗外,众人在屋内便听见几声“滋滋”之破空声响,古错暗想:“定是墨白所装暗器被触动了。”又一声惨叫声响起,古错吃了一惊,墨白更是脸色突变,心道:“不好,误伤一命了。”如此一想,人也从那窗口疾扑而出。
古错正欲追出,却听那算命先生哈哈一笑,道:“笑老弟不必追了。”
古错回过头来,见那算命先生已扯下两撇假须,果然不出他所料,正是珑珑的师父醉君子。
醉君子笑道:“区区暗器,怎能伤得了‘飞天穷神’曾土?倒也是咄咄怪事了。你又何必操心?只是可惜了我的帐让他赖了。”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
古错想不到老汉竟是名震江湖的丐帮帮主“飞天穷神”曾土。曾土本为一农家子弟,后来一番奇遇让他不但学得前任丐帮帮主的神功,还成了新任帮主。只是他并非如以前帮主那般都是真正的乞丐出身,所以平日不爱丐帮百纳衣,反而喜欢一身农人打扮,倒是爱吃点白食或占点小便宜的毛病像个地道的丐帮人。
古错不禁问道:“怎么竟会惊动了丐帮?”
醉君子道:“丐帮本为天下第一大帮,手下弟子何止千万?江湖中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丐帮遍布天下的耳目,何况你这天钺重现江湖之事,现在你居然又开了什么‘天钺酒楼’,已是天下震动,丐帮又怎甘于寂寞?”
古错想起醉君子占卜算命之事,不由一笑,道:“想不到前辈居然还会测字看相之术。”
这是古错第一次称醉君子为前辈,醉君子听了不由一喜,道:“其实,这又算什么相术?只是我认出是‘飞天穷神’曾土之后,思虑了一番,便对他的测字之意估出个大概。至于命相之说,则是知他身为丐帮之主,虽非王侯,亦是为尊一方,才胡诌一通的。”
古错道:“不知他测字之意又是如何?”
醉君子道:“丐帮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必对天绝所为已有所闻,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自是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但天绝武功又是高得惊人,他或许在怀疑普天之下是否有人能与天绝相抵抗衡。而近些日子,与天绝作对最多的便是你。”
“方才古云所用鞭法,便是天绝在使用‘绝杀简子鞭’时所用鞭法,所以更是疑心大起,在出字之时,不由自主在你与天绝的名号中取了同一个‘天’字。既然我知他的意思,便顺势旁敲侧击地开导他一番,不知他却作何打算,若是能站于我们一边,倒是一大幸事。”
古错忽道:“我突然很想见一个人。”
醉君子看着他,道:“天绝?”
古错:“不错。”
醉君子道:“你现在不能去,正如有种叫尺蠖的虫子,它弯曲身子,便是为了更好地前伸。其实,你应该去见一个人。”
古错问道:“不知这另一个人又是谁?”
醉君子道:“琴圣。他在雁荡山有一座‘琴心阁’,你去那儿找他,应该能找到。”
古错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醉君子道:“首先,要了结当年哭神农之公案,必须找他,更重要的是,他是一柄利刃,可能刺向你,也可能刺向天绝,就看你如何把握。”
古错沉思良久,道:“我去。”
醉君子道:“石姑娘也应同去,一路相互有个照应,至于珑珑,我另有事让她去做,就不能去了。”
珑珑闻言一惊,却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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