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大叫一声,身子就向深潭沉去,在目暏云天轻化为云烟的一刹那间,全身热血立时冰冷,心中绝望之极。他忽然间感受到了黑衣人的心情。
原来一个人心灰意冷,当真是生不如死。既然云天轻死了,那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但在绝望悲伤的同时,秦忘舒心中疑惑更深,以天轻之智,何以贸然赴死,想起云天轻刚才言笑晏晏,誓言诛杀魇龙,却又何以这般不智,莫非这又是云天轻的计策。
而瞧见秦忘舒向水潭落去,儒门三修皆是一声惊奇,但三修皆被龙诀所阻,自身尚且难保,若想腾出手来去救秦忘舒,那可是痴心妄想了。
就在这时,极弱水中冲出一道身影来,那身影极是灵活,避开纵横交织的无影丝,竟然不可思议的从缝隙之中冲天而起,随手将秦忘舒托了起来。
秦忘舒在被此人救下的刹那间,心中已然清明,体内真玄流转,复又立在空中。那救人者乃是一具木偶,开口便道:“儒圣有言相告,天轻多智,秦兄拭目以待。”
秦忘舒点了点头,不由深感羞愧,按理知天轻者,非自己莫属,但会心情切,竟是身不由己,却让墨圣操心了。
那高冠修士一爪打碎云天轻,不但不喜,反而大皱眉头,或因龙族天生感应敏锐,在他击碎云天轻肉身的刹那间,心中立生不详之兆。
而从常理说来,云天轻肉身既碎,自然零落成泥,又怎会化为云烟?
此时莫说魇龙,便是立在远处,不敢深涉战局的阿修奇,也感受到水潭之上气氛极为古怪,似乎有一件惊天动地之事即将发生,诸修心中既是期待,又是不安。
黄衫修士与高冠修士同时焦燥起来,只因随着时间流逝,二人心中更加不安,二人同时预感到谷中将会出现一面强大的对手,若想保住性命,非得立时扫清面前对手,方能竭力一战。
但此刻场中却多了一名木偶,谷底战局也因之发生了变化。而木偶既然能从水底冲天而起,说明儒墨二圣也有极大的可能脱困而出。
这具木偶,不过是做了个开路先锋,一试千丝网的破绽罢了,此刻魇龙两大分身被对手缠住,水中二圣无人压制,如今又试出千丝网的破绽来,魇龙心中焦急之情可想而知。
黄衫修士与高冠修士不约而同,同时发出龙吟之声,随着龙吟之声响彻谷底,黄衫修士头顶冲出一道金光,一条金龙怒吼着冲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高冠修士脑后亦生黑光一道,一具黑龙摇头摆尾,亦在扶摇直下。
这两道龙影虽只是魇龙分身法相,但两大法相一出,谷底法则大变,诸修同时觉得体内真玄转动不灵,竟然无法驾御遁风,就向极弱水沉去。
秦忘舒刚刚在水面上立稳身形,就再次沉向水面,而这次落水与刚才又绝不相同,刚才是心灰意冷,法力懒施,这次是四周法则大变,身子沉重如山,任他百般施法,那体内真玄都是毫无反应。
世间万法,法则最强,真龙之所以强大无匹,就是因为可以随时改变法则,创造法则,若想与这样的对手相抗,唯有深谙法则之妙,能够创造出比真龙更强的法则来。
但这世间除了世尊,天外老雕,九渊大帝等屈指可数的数人外,又有几人的法则之力能强过真龙?
秦忘舒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了魇龙。当初在莽荒海中,只因有了个许负心,才令魇龙一身法力无从施展。若无许负心这样的真龙化身,莽荒海一战,自己势难逃生。
此刻魇龙现出法相,金龙黑龙镇住当场,凡间修士只能束手待毙了。
而在秦忘舒再度落水时,他的鼻端忽然嗅着一股奇特的清香。
这清香的味道无可比拟,只知世间绝无这样的香气,那香气非兰非麝,像是从人的心底里发出,又像是来自天外混沌,其香不可捉摸,其滋味难描很划。
此香一出,人人心中皆是一静,哪怕天崩地裂,身遭万劫,只要鼻端嗅到此香,心中就会立时沉静下来,哪怕面前是刀山火海,血雨飘摇,也觉得是身在幽谷静庭,伴月独坐。那种心底无限安静满足的感受,今生怕是再难有第二回了。
极弱水中,此时有白光点点,那白光出现之处,恰是云天轻身化云烟之后,沉落于水面的所在,而那奇特的清香,便是伴着这白光而生。
秦忘舒感觉自己的身子落得极缓,他索性抛开所有顾虑,去瞧那水面上的白光,原来所谓白光,不过是片片白色花瓣罢了,若是细细数来,那花瓣恰是一十三朵。
白光一闪之后,十三朵花瓣缓缓飞起,而诸修沉落的速度也更加缓慢了,人人都觉得身下好似被人托住了一般,再无沉进深渊之虞。
子思道:“难道是……”
曾参道:“除此之外,绝无他人。”
二人相视而笑,能瞧见仙界白莲在人间重现,可不是莫大的福缘?这其中虽有种种疑惑,但只要天轻一出,自然便可一一解答。
就见那十三片莲瓣迅速合拢,高冠修士大喝一声,两道龙影法相同时探爪,向那莲瓣击去,想来是不肯让这莲瓣合拢了,诸修虽是大急,但体内法力难施,也只能眼睁睁地瞧两龙施法了。
但当两大法相探到莲瓣之时,一道紫电激射而出,将一金一黑两大法相的龙爪打得粉碎,这莲瓣瞧来柔弱之极,轻风可欺,哪知便是真龙之爪,也难以欺近其体。
但魇龙虽见法相受损,面上神情却并不吃惊。那白莲本是世间奇种,当年元极神火化三大神光,已是油尽灯枯。幸被世尊收进白莲之中,这才有元极仙子重现于世。世上常将元极仙子视为白莲,其实那白莲却是元极仙子重生之地,白莲与元极仙子虽是密不可分,却是二体。
而白莲既被世尊认可,视为元极仙子养魂之所,则这白莲防御力之强,自然是天下无双,莫说两大法相,就算是真龙在此,欲想破这白莲,也是枉然。
而魇龙以法相相试,不过是探其真伪罢了,此刻探明果然是仙庭白莲,魇龙的心情可想而知。
十三片莲瓣迅速合拢,那白莲这才算是重现于世。而在白莲合拢数息之后,那十三朵莲瓣又次第张开,莲中射出白光万道,谷中诸修皆是睁不开眼睛。
那白光柔和之极,又强大之极,就连强如魇龙者,在这白光照耀之下,也是难以瞧见身外三寸之物,但这白光虽是极其强大,却不损目力,不伤肉身。正所谓至强者莫过于白莲,而至和者也莫过于白莲了。
片刻后白光散尽,那白莲之中立着一名青衫女子,瞧其绝代风姿,笑意盈盈,不是云天轻又是谁?瞧其秀眉高挑,目蕴杀机,不是云天轻又是谁?
而瞧见云天轻重现于白莲之中,在座诸修无人惊讶,或因在那云天轻身化云烟之时,诸修已是隐隐觉察,此刻不过是证实了诸修心中所想罢了。
但瞧见云天轻目中杀机,诸修反倒愕然。
原以为云天轻重诞于白莲之中,好比是那元极仙子重生故事,那莲中仙子自然是慈悲无极,当为天下人楷模,哪知莲中仙子重现于世,心中却只想着杀人。
魇龙长叹道:“白莲,原来你是借我之手,重生于世,嘿嘿,当年因果种下,果然万劫难逃。”
云天轻道:“当初我被黑龙打碎莲瓣,心中杀机难抑,誓要诛杀黑龙,以报此仇。还是元极仙子百般劝解,这才令我暂抑杀心,许我以魇龙相替。那黑龙固然杀不得,但你既是黑龙恶息,留在世间又有什么好处,不如就做个好事,替那黑龙死一回。”
魇龙道:“若非是我,你也难以重生,怎地却反要杀我?”
云天轻笑道:“我之所以重生,是因元极仙子去世尊那里讨来一道生字灵符,那灵符遇龙则启。你刚才若不杀我,我自然绝无重生之可能,只可惜你心存侥幸,杀心不息,偏要再惹杀劫。”
魇龙叫道:“分明是你主动撞来,我不过是本能出手反抗罢了,却又如何怨得我。”
云天轻冷笑道:“你若是心存愧疚,自然再三避让,难道我以地仙境界就能伤到你不成?说来说去,皆是你凶悍成性,不肯给别人机会,那自己自然也没了机会了。”
魇龙听到这话,方才悔恨不已。说来这亦是元极仙子试人的手段了,自己没有识破元极仙子的玄机,只顾逞性妄为,这才没能通过考验。
那黄衫修士喝道:“白莲,你就算是仙庭异种,不过是草木之属,用来养魂保性倒也罢了,难道也会杀人的手段。”
云天轻道:“这位道友,劝你莫要相试,你虽是魇龙一分,却与黑龙无涉,你我之间原无仇怨,但你若敢向我动手,莫怪我出手无情。”
黄衫修士喝道:“虚言恫吓,分明色厉内荏。”双手同施龙诀一道,空中双刀如剪,就向云天轻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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