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盗幽酒醉坠马,秦忘舒本能地就想出手相救,就在他欲动未动之际,忽地瞧见盗幽目中光芒一闪。那目光何其明亮,竟连夜空中星辰也被他比下去了。
而目光如此清亮者,又会醉到哪里?
就见盗幽行将落地时,此人伸手在地一撑,身如箭矢,就向一处林子窜去。而林中所立之人,正是许负心提点秦忘舒留意的的三名玄功之士。
秦忘舒瞧见此景,心中大悟,原来这位盗幽的玄功极为高明,并且已发现林中三人形迹可疑。
林中三位玄功之士见盗幽飞身而来,心中大慌,同时将身上佩剑抽出,剑刃破空嗤然有声,齐向盗幽身上刺去。但三人毕竟是在强盗窝里,面对的又是西北大盗首领,出手之际,难免犹豫不定。
盗幽身子只一转,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林中三人顿时落了个双手空空。三柄长剑皆在盗幽手中了。
黑水河边欢声雷动,群盗齐声大叫道:“盗幽出手,绝不空回。盗幽出手,绝不空回。”其声足以响遏行云。
秦忘舒见到盗幽这番身手也是吃惊,林中三人并非弱者,秦忘舒自忖若是自己未曾冲灵之前,只凭唯一剑法,单打独斗或有优势,以一对三,必落下风。可三人在这盗幽面前,却走不了一个照面,竟连兵器也夺去了。
盗幽懒洋洋地瞧着三人道:“你三人心中定是不服,觉得这是我的地盘,不敢尽施身手,这才被我所趁。”
三人中一名高个男子道:“在下等实不知何时何处犯了何错,竟被盗君所疑。若我等三人的确有错,便是千刀万剐,我等也认了。若是盗君无端猜忌,我等着实不服。”
盗幽道:“你三人分属不同门派,只因冲灵无望,这才离了宗门,如今同在楚三太子门下效力,是也不是?”
高个男子笑道:“盗君所言,我等实不敢苟同,我三人的确是仙宗弟子出身,只因投效无门,这才投身绿林,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却与楚三公子毫无关系。”
盗幽笑道:“我若无真凭实据,也难服众。”忽将手掌高高扬起,秦忘舒向他掌中一瞧,原来是三块玉牌,林中三人瞧见这三块玉牌,立时齐齐变色了。
那玉牌刻以浮云式样,云中各刻着一个字,分别是:“刁,贤,川”也不知是何意。
这时群盗中有一人叫道:“这是楚国三公子府的令牌,牌上饰以浮云,那是因为三太子名叫熊云,再也不会错了。这牌上三字则是这三人的名姓了。”
此言说出,诸盗皆笑道:“还是老七脑袋灵光,也算没白跟随盗君多年。”
那大盗老七洋洋得意,就冲着群盗做了个罗圈揖,嘻嘻笑道:“侥幸,侥幸。”
盗幽道:“楚三公子养了一帮奇才异士,一心谋我大陈,这位楚三公子的狼子野心,可谓路人皆知了。我等虽是大盗,好歹也是大陈百姓,大陈若是亡了,我等也没好处。三位不妨直言,你等奉了楚三公子怎样的指令,若是坦然相告,在下绝不为难。”
秦忘舒暗道:“常听人说,那盗跖是个大盗的始祖,却是个义盗。这盗幽自称是盗跖后人,倒也有乃祖遗风。看来不能以寻常强盗视之了。”
高个男子神色惨然,道:“盗君手段高明,不光夺了我三人长剑,竟连这令牌也盗了去,我等技不如人,宁愿一死。”
盗幽皱眉道:“这么说你,你三人宁愿白白送死,也不肯说明来意了。”
三人相互瞧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盗幽怒道:“岂有此理,你等怕了楚三公子,却没将我盗幽放在眼中,我若饶了你三人,日后如何服众。”
三人叹息一声,齐齐跪在盗幽面前,竟是引颈就戮,丝毫不来辩驳,秦忘舒也是暗暗称奇。
秦忘舒的父帅秦重一心统括青州,对青州三十八国有名人物皆曾细细打探,那位楚三公子名列苍南四公子之一,号称门客三千,乃是苍南域属一属二的人物。人称苍南四州,青州楚三。
原来苍南域共有四州,是为青州,越州,宁州,中州。四州之中,以中州最大,青州次之。楚国则是青州第一大国,其疆域竟占了青州三成。
四州各有一位皇室贵公子名噪天下,是为苍南四公子,青州便是那楚三公子了,其他三位则是越州吴公子,宁州姬公子,中州姜公子。
秦忘舒见楚三公子的这三位门客不肯投顺,竟是一心求死,心中暗道:“这位楚三公子竟得座下门客如此推崇,看来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不知这位盗幽如何化解这个难题。”
盗幽见三人跪在面前,面色反倒缓了,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不想你三人竟是忠义之士。那楚三虽一心要谋我,我也敬他是个人物,否则三位义士怎会甘心服他。也罢,我便给你三人一个机会。”
说到这里,就手中三柄长剑向地上一掷,道:“你三人拾起此剑,我等再来比过,若我夺不下三位的长剑,哪怕少夺了一柄,便饶了你三人如何?”
这三人原以为得罪了盗幽,必死无疑,哪知竟有生机,不由得又惊又喜。
高个男子缓缓道:“盗君,我等身份被你识破,纵是死了也是甘心。盗君虽是容情,但马上动起手来,我等可是要拼命了。”说到这里,就往林外诸盗身上瞧去。
盗幽笑道:“我知道担心有人为难你,盗幽在此立誓,就算我死在你三人手中,谁敢阻你们逃走。我手下千骑万士必要寻他的麻烦。”
强盗哄然道:“敢不奉盗君号令。”
高个男子面上一喜,道:“既然如此,莫怪我三人无礼了。”将地上长剑拾起,三人各自持了一把。
盗幽仍是懒洋洋的,仍像是宿醉未醒,斜乜着眼道:“三位义士此番可准备好了?”
三人齐声道:“盗君只管出手。”
盗幽笑道:“好。我数三下,若不能夺了你三人手中长剑,就算我输了。“话音未落,长臂一伸,就将一名门客的长剑夺了,端得是出手如电。
秦忘舒暗叫道:“这人出手如此快法,难怪刚才盗了三人令牌,三人也是一无所知。“
就在盗幽伸臂出手之际,另一名门客挺剑便向盗幽刺来,而高个门客,却是纵身急退,这二人所站方位与盗幽恰成一条直线,这意思就再也明白不过了。
原来那门客阻在盗幽面前,就是要挡住盗幽,好让高个门客撑过这三下,这三人不曾交谈一言半语,却是心生默契,也是极难得的。
盗幽口中叫道“二。“左手再一晃,就将那门客的长剑夺了。秦忘舒刚才不曾瞧清,这次运用真玄,将目力运到极至了,才勉强看清盗幽的动作。
原来盗幽夺剑取物,不光是一个快字,在他出手之时,手指青光微闪,似乎暗藏某种奇妙法诀。秦忘舒至此恍然,原来盗幽夺剑取物这一式,就好比自己的儒门射艺,竟是大有名堂的。
秦忘舒在心中反复存想,若是盗幽用这盗术来夺自己的战刀,自己能否保住?想来想去,也只有一成把握。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此人近身,或是抢先动用唯一刀法。但就算如此,自己失手的机率也有七成。
只因盗幽身怀盗术之奇之妙,已超出世人的想像,盗幽凭着此术,世间的玄功之士只怕都是难逃,唯有冲灵登玄之士,必然另有妙术应对。
那门客虽被盗幽夺了长剑,兀自不退,就横在盗幽面前,一心要保身后高个门客周全。
盗幽这时口中已说到“三“字,左手将这门客一推,此人就算是铁桩铜柱,也禁不得这股大力,顿时腾云驾雾而出,盗幽向前大跨一步,一步竟是三丈,这身法步法也是与众不同。
高个门客退得已是极快了,可惜盗幽说到便到,二人之间,也就是差了七尺罢了。就见盗幽猛地长臂一伸,那手臂一声爆响,竟长出半尺去。可惜虽是竭尽全力,离那高个门客的长剑,仍有数尺的距离。
群盗在盗幽连夺两剑时,自然是彩声如雷,可瞧见盗幽最终未能夺下第三柄长剑,立时就住了口,人人丧魂落魄,倒比那盗幽还要沮丧三分。
高个门客手中牢牢握紧长剑,面色阴晴不定,盗幽三声已毕,长剑犹在手中。但毕竟是耍诈在先,盗幽若是改口,自己也无法辩驳。
盗幽立在那里怔了半晌,喃喃道:“定那中午那沽酒的小娘子欺我,在酒中掺了水了,酒性不足,这力气也就差了一分。“
便将手摆了摆,叹道:“你三人去吧,我盗幽技不如人,只好认命。“
秦忘舒心中亦替这盗幽可惜,此番争斗,分明是三名楚三公子的门客使诈,但盗幽却不以为然,此人胸襟之阔,不知愧杀世间多少小人君子。
秦忘舒暗道:“若与此人失之交臂,则是忘舒终身之憾。“
高个修士等三人见盗幽守信,无不大喜过望,今日这三条性命,算是白捡回来了,三人一言一发,向盗幽一揖,急急出了林子,上了马匹,扬鞭离去,诸盗只当没瞧见一般。果然无人拦阻。
秦忘舒忽觉一道冷电般的目光扫来,盗幽盯着秦忘舒,眯着一双眼睛道:“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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