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斩风转首笑道:“秦道友可是改变了主意?”
秦忘舒道:“罢了,罢了,我答应你便是,那风苍龙又非君子圣贤,我又何必维护他。”话虽如此,心中还是忐忑之极。只因林斩风已大有疯颠之状,此番将身躯交付,岂不是将性命托付给一名疯子,其中风险可知。
但为救薛施雨,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薛施雨叫道:“秦道友不必如此,你将身躯交给这位疯婆子,在下怎能安……”此话尚未说完,就被林斩风倒转刀柄,敲在薛施雨的脑袋上,就此昏了过去。
可怜薛施雨好歹也是一宗之主,但在林斩风的自我之域中,却只能任人宰割了。
林斩风这才肃容道:“御心之术甚是玄妙,斩风本修至大成,绝无风险。斩风若是一意孤行,秦道友本也拦不住我,但秦道友对我恩重如山,若非秦道友心甘情愿,斩风实不敢勉强。”
秦忘舒心中苦笑,林斩风以他人性命要挟,居然还要自己心甘情愿,这道理却与她说不通了。
他沉声道:“既是如此,还请仙子速速施行。”
林斩风道:“秦道友有侍将三名,就怕节外生枝,还请请出三名待将来,暂留在我处,此行方才万无一失。”
秦忘舒知道林斩风担心刀灵等人生事,这也是林斩风的细心之处,别瞧这女子疯疯颠颠,真正行事起来,倒也思虑周全。
当下就将妙府山居取将出来,交给何九星保管,只因对这位林斩风,秦忘舒着实是信不过的。
林斩风道:“我这御心之术虽可强行控制他人身体,却难免会留下隐患,还请秦道友放松心情,莫生抵御之心,否则稍有差池,悔之晚矣。”
秦忘舒既将身躯交付,他原是说一不二之人,又怎会节外生枝,果然放松心情,脑中不作存想。那林斩风也在秦忘舒对面坐了下来。
片刻之后,秦忘舒忽觉身子轻飘飘飞了起来,那身子轻盈之极,但飘来荡去,却是不受御控。凝神向下一瞧,自己的身子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方知自己是元魄离体了。
秦忘舒虽知必然如此,但心中还是难免生出恐惧之心,只因肉身若与元魂分离,立时就会急速衰朽,那元魂与肉身,好比鱼儿与水,元魂离了肉身,只能存活七日,但肉身离了元魂,可就要立时消亡了。
就在秦忘舒元魂离体的刹那间,林斩风已将一道分魂打入秦忘舒的肉身之上,那身躯便是微微一动,这才让秦忘舒放下心来。
细细揣摩林斩风的御心之术,其实是以一道分魂御控他人身体,修士若想分出元魂来,非得本身元魂强大之极不可。别瞧林斩风貌似疯颠,单凭她能修成御心之术,此人仙缘灵慧可见一斑。
这时林斩风伸手向秦忘舒的元魂一指,一道清风拂来,将那元魂紧紧裹住,以免元魂遁向冥界。世人元魂一旦离体,也唯有冥界一个去处,这是天规地则,生来就是如此。
秦忘舒原是心中惶恐,被那清风卷来,就好似身在温水之中,倒也心中安慰,林斩风道:“我知道秦道友必不放心,秦道友这道元魂可随我同去,斩风自然保你无虞。”说罢将秦忘舒元魂招在手中,取出一根玄金打造的抹额来,那抹额之上本嵌着明珠一粒,林斩风便将元魂寄存于明珠之中,再将玄金抹额戴在秦忘舒身躯的头上。
秦忘舒这道元魂寄身于明珠之中,只觉四周灵息充盈,倒也无不妥之处。只是他从来不曾戴过什么饰物,瞧见自己的肉身头戴抹额,束发包巾,俨然公子王孙一般,虽觉碍眼,得瞧得惯了,反倒觉得多了份富贵之气。
就见秦忘舒的肉身挺身而立,一步跨去,已离开林斩风的自我之躯,外界天明气朗,与自我之域中死气沉沉的情形又是不同了。
秦忘舒踏足空中,立时身化金光而去,只因林斩风那道分魂已完全控制住秦忘舒的肉身灵识,秦忘舒一身玄承修为,林斩风皆可从容施来。
秦忘舒心中暗忖,幸好自己一生行事光磊落,所行之事,皆可对人言,若是他先前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此番可不是尽落在林斩风眼中,那可是羞杀人了。
忽听秦忘舒肉身开口笑道:“秦道友,今日斩风方才真正服了你,那‘无愧于心’四字,天下人只怕唯有你才能当得了。”
这话的声音与秦忘舒无异,秦忘舒听来,却觉得好不古怪,就好似那身子分成了两个,彼此对话一般。秦忘舒此刻只是一道元魂罢了,怎能开口,只好任由林斩风自说自画了。
他心中暗道:“风苍龙娶的两个妻子皆非常人,一位是窥心于纤毫,让人无法藏私,一位是造化幻像,分不清真假,若是换了我,只怕真要疯了。”
不想心中稍有思忖,就被那林斩风得知,林斩风喝道:“体要去提那个贱子,我先杀了风苍龙,自然要去寻那个贱人。”
忽又笑道:“秦道友,原来你心中也藏了三名女子,只是我瞧来瞧去,也不知你心中真正所爱是谁,却不知日后是怎样了局,斩风倒也颇为好奇呢。”
秦忘舒知道自己想得越多,林斩风知道的越多,干脆定心澄虑,物我皆忘,便在那抹额之中入定了。
要知道人的玄承灵识庞大之极,也深邃之极,就算林斩风有御心之术,只要不是刻意探去,便不可能知晓秦忘舒心中秘密。
但若是秦忘舒心中想到一事,那事体就会在灵识之中突现出来,自然易被林斩风探到,若是秦忘舒不思不想,林斩风自然也不好意思去灵识深处探查了。
至于修士的修为玄承,因是要常常修行的,在灵识之中地位突出,倒也不难探到。
既然秦忘舒无法开口,林斩风自言自语也是无趣,这一路行去,便留心熟悉秦忘舒的仙修玄承,以便临敌之时方便使用。
就听她喃喃道:“秦道友,你所修功法庞杂之极,虽然每种心法皆是世间无双,但只有一道分魂修来,难免顾此失彼了。”
秦忘舒本不想理她,但林斩风所提之事,却是他最大的心病,自己机缘不俗,所修功法极多,但因时间有限,每样都是浅尝辄止,这样下去,可不是顾此失彼。
他心中存想道:“此事无法可想,那天地至公,给予每个人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我也只好慢慢去修罢了。”
林斩风道:“怎会无法可想?你只需修出分魂来,自然可以同时修行几项功法。”
秦忘舒动容道:“若想修出分魂,却又谈何容易。”
林斩风道:“这世间有项功法,叫做分魂炼体之术,我修御心之术,首先就要修这分魂炼体之术。”
秦忘舒不由心中大动,忖道:“莫非仙子肯将此法相授?”
林斩风笑道:“我此番用你的肉身行事,那是欠了你大大的人情,原也该传你此功,只是我所修的分魂炼体,却是大有缺失,只能修出一道分魂,怎比得上七剑宗分魂绝学。”
秦忘舒不由讶然道:“七剑宗竟有此术?”
林斩风道:“你虽是七剑宗宗主,却不知七剑宗来历,此宗创宗者原是七界之时昊天顾氏,只因顾氏失德,被昊天十族除名,这才渐渐沦落了。那顾氏绝学也流传了出去,这才被我所得。但最正宗的分魂练体之术,还是要从顾氏弟子处去寻。”
秦忘舒道:“我对此事也略一二,只是如今七剑宗早就零落,更无顾氏弟子,却到哪里去修来?”
林斩风道:“顾氏弟子心机阴沉,怎会坐视顾氏神功流失,在我想来,顾氏弟子必有办法留存顾氏绝学,此间事了之后,秦道友可在宗中慢慢寻去,想来定有收获。”
秦忘舒喜道:“若果有收获,七剑宗上下皆感林仙子大德。”
林斩风道:“这又算得了什么,等我杀了风苍龙与莫幻真,就算将我一身所学尽授于你,也是应当。”说到这里,声音忽地低沉了下去。
只因她想到,若果真杀了风苍龙与莫幻真,自己孤零零地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她原是为了风苍龙而活着,被那风苍龙抛弃之后,便一心只想着报仇。
但若是大仇已报,此生便是了如牵挂,一旦了如牵挂,她再苟延残喘下去,又有什么趣味?
原来她此生此世,已与风苍龙紧紧缚在一处,风苍龙若是死了,她竟也是活不成了。说来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只是世人口中的同生同死,那是何等的情意缠缱,自己与风苍龙,却是不共戴天,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然而何谓情,何谓仇,那情仇明明是天地之别,为何到头来却是一般?
此恨入骨仇难消,哪知却关风与月。
秦忘舒怎知林斩风的心思,便是那两行清泪默默流出,他也是不曾瞧见了。唯见到金光一片,听那风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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