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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心宁抱着凤歌站在城楼之上,目送帝王远去。守幽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自家主子平静的神色,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主子,凤公子与王上对战,您不担心么?"
身后站着嫔妃和大臣,心宁但笑不语,率先走下城楼坐上马车,其余人便也纷纷准备回宫。待马车行进起来,她才对坐在旁边的守幽低声道:"论智谋和武艺,夫子和阿萧都是在伯仲之间,这场仗不好打。可是夫子说过他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我相信他,便也不担心了。"
守幽点头,却也疑惑:"凤公子为什么会突然攻打燕国呢?说是不会伤害主子您,可是若燕国真亡了,难免会有挑事之人,将您视为红颜祸水。就算两国相安无事,流言蜚语也必不会少。这可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的确,凤盛骆这样的做法看起来是对她百害无一利,两国交战,百姓受苦,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不过脑海里却总是浮现那天在凤鸣宫他微笑的脸,眼里带着无限的宠溺,声音却有些沙哑地道:"你要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所以,尽管疑惑,她还是选择相信罢。总归现在她在宫里,担心也没有办法。夫子从来不曾骗过她,这次也一定不会。
"娘娘,七王爷来了。"
刚进凤鸣宫,便有人上来告知这一消息。心宁眼眸一亮,连忙将怀里的凤歌递给守幽,然后提着裙子朝主殿跑去。
"王爷!"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宁开心地唤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脚步一顿:"紫袭没有来么?"
风城启月一僵,头也没回,哑着嗓子道:"嗯,来了,他们都在。"
见他慢慢地转过身子,心宁瞳孔一缩,愣愣地看向他怀里抱着的两个骨灰罐。青色的瓷罐,泛着冰冷的光泽,就这么直直地刺痛人眼。
"你在开玩笑么?我问你紫袭,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心宁扯着嘴唇笑了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睛却无法离开那瓷罐:"王爷,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风城启月垂了眼眸,淡淡地道:"我也希望我是在开玩笑,这样他们就会从哪个角落突然跳出来,告诉我我拿错了别人的骨灰,他们其实还活着..."
心宁脑子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样,如果不是守幽赶过来扶了她一把,她就要这样直直地往后倒了。凤歌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扯开嗓子便哭了起来,守幽一手抱着它一手扶着心宁,急得脸都红了,连声道:"王爷您快说说情况罢,别再刺激主子了。"
情况...他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去晚了,看到的只是两具尸体隔墙而靠,他甚至连他们为什么会葬身火海都不知道,又该拿什么去告诉心宁?
面前的人表情太过苍白,风城启月终究是不忍心了,只能道:"瘟疫肆虐,流离和紫袭都没能逃过,所以...我只能带回他们的骨灰。"
"瘟疫?"心宁低笑一声,抬头,双眼通红地看着风城启月道:"你可知道,紫袭是百毒不侵的身子?她如何会染瘟疫?月流离也是,他是绝顶峰仙药的拥有者,如何会染瘟疫?风城启月,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么!"
启月沉默,半晌,才低低地说了自己在古绝镇看到的情况。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样子,独孤紫袭应该是自己选择的死亡。
心宁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听着,脸色慢慢恢复了平静。直到风城启月停下来,她都没有再说话。
守幽出去将凤歌交给了左夫人,回来便看见主子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眼眸里光芒全失,却还是对七王爷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将月流离的骨灰带走罢,紫袭的放在这里就好。"
"主子..."守幽看着心宁的样子,忍不住低喊了一声。她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可怕。她倒是宁愿主子能哭出来,兴许人看着就不会是完全死寂的状态。
心宁摇摇头,苦笑一声,道:"不应该让她去的,我这样回宫,把她留在江南,我才是罪魁祸首罢。"
风城启月皱眉,看着眼神涣散的心宁,皱眉道:"你不要那样想,独孤紫袭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只是他们纠缠太多,一把火焚尽了而已。娘娘,王兄正在赶赴边关,您不能在这里倒下。"
是啊,她怎么能倒下呢?她还要保护凤歌和娘亲,还要等阿萧回来,还要收盛骆的贺礼,她哪里能倒下呢?
乖巧地点了点头,心宁转身往白首殿而去,边走边低笑道:"我还是去睡一会儿,也许醒来就好了。"
这肯定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醒来之后,还是可以看见独孤紫袭那张冰冷的脸,有时候一闪而过的几许微笑,格外的美丽动人。她是很好的女子,老天在看着,她不应该这样早死。她还想看紫袭狠狠地报复月流离,再让他们在一起呢,所以不应该给她两个瓷罐,一定是启月拿错了。
心宁的步子很快,几步便看不见了影子,守幽匆匆朝风城启月行了礼便跟了上去。
最近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梦里曾经繁花似锦,如今竟然也只剩下了焦土如云。终于醒了之后,心宁睁开了眼睛,却听得旁边一阵喧哗。
"主子,您醒了。"守幽拿着帕子替心宁擦了擦额头,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一样,显然是哭了很久。
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喉咙很干。心宁接过守幽递来的茶,几口喝下,然后拿着杯子沉默了许久,才问:"我睡了多久?"
守幽哑着嗓子回答:"七天。"
"怪不得,怎么会睡了这样久。"心宁坐起身来,突然扑哧笑了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我太嗜睡了,竟然睡了七天,怪不得做了很奇怪的梦。守幽你知道么?我居然梦见风城启月告诉我紫袭死了。"
守幽一顿,忍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会呢,还有阿萧,我梦见盛骆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心宁屈膝坐在床上,眼里满满的都是迷茫:"为什么这次的梦都这样血腥啊,守幽,七天了,紫袭回来了么?"
她眼里有一触即碎的脆弱,执拗地等着她的回答。守幽别开了眼,哽咽道:"主子,您还是先用膳罢,我准备了小米粥。"
七天,自从那日见过风城启月之后,心宁昏迷了七天。而在这七天里,天下已经乱了套,唯凤鸣宫一处安隅。她没有办法告诉主子,帝王已经到了边境,开始与凤公子对战,也没有办法告诉她,独孤紫袭的确已经死了,骨灰已经放在了主殿。
"应该回来了啊。"心宁喃喃自语,挣扎着想下床,却是往前一跌。还好守幽反应快,连忙扶住了她:"主子!"
"七王爷呢?让他来见我。"
守幽沉默,将心宁扶回床上,狠了狠心,跪在心宁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主子,您一向不是软弱的人,何苦这样欺瞒自己?国家危亡之际,王上不在,您是掌控后宫的人。若连您都不愿意清醒,陛下千里之外,怎能安心?"
心宁晃了晃,看着地上跪着的守幽,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地道:"能欺瞒得了,也是不错的。总是不去想,不去管,倒少了多少烦恼。你起来罢,将粥给我。七王爷一定是和紫袭流离一起游玩得不想回宫了,我不找他了。"
伤着了难过了,最好的办法是忽略那伤口,看往别处,自然而然也就过去了。总盯着伤口看,是会越看越痛的。有时候鸵鸟一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优待。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还得打起精神来。
守幽心里微酸,却也庆幸主子依旧是主子,柔韧而坚强的性子无论如何也还是在的。
用过午饭,守幽替心宁更了衣,梳了飞燕髻,斜斜地插上妃位规制的鸾凤钗,一转眼,面前的人便又是那个淡定从容的宁妃娘娘。虽然眼眸深处有压抑着的情感,但是好歹嘴角上挂起了微笑。
"他们在争天下,似乎我也不该闲着。人一旦闲了,就会想太多。"心宁沉思了一会儿,眉梢微挑:"守幽,你可能够将朝中大臣的名册寻来?"
"名册?"守幽顿了顿,犹豫道:"那个勤政殿里一般是有的,不过现在陛下不在,似乎不能进去。"
心宁点头,眼眸亮了亮。有就好办,勤政殿而已,总有办法进去的。
燕离之战,显然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她阻止不了,却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比如清楚八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亦或是查出赈灾银两的去处。她不想闲着,无论是谁最后来到长安,打开宫门。至少她能将一个完好的国家呈现出来,这样百姓也会少很多苦难。
于是,白天的时候宁妃娘娘在御花园逛了许久,神色有些疲惫,与遇见的几个妃嫔打了招呼,便让守幽扶着回宫歇息了。淑妃几个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累得马上会睡过去的样子,还连声关怀地让她多休息。
和妃在亭中微笑着看着她远去,只伸手抚摸着一旁静怡公主的头发,低头不语。
当夜,两道身影蹿出凤鸣宫,往勤政殿而去,而与此同时,也有几道身影往白首殿飞近。月色朦胧,看起来,倒是一个不宁静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