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瑶自打拜入逍遥派,便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别说对基层弟子假以颜色,连诸位长老都爱理不理。
被布凡在大庭广众之下,声色俱厉吼了一通,于大宝等人本还等着看好戏。
哪承想她居然没有大发雌威,就那么紧抿双唇、强忍眼泪松开了手。
“千万小心。”
“嗯。”
“注意安全。”
“嗯。”
“早点回来。”
“嗯。”
令在场弟子大跌眼镜,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能把母老虎调教成小绵羊,二师兄实在是高啊……
因此投向某人的眼神,均带上了高山仰止的崇拜。
安抚好琴瑶,布凡大步出门腾空而去。
回首见追出来的师妹,在使劲挥动着玉臂,不由心间一暖扬手回应。
凝气二层驾驭下品灵器,两百里足足爬了一个时辰。
今次布凡全速御剑,仅半个时辰沂水城,即出现在了视野中。
好家伙,难怪云家要来请仙人救命。
只见此城除背靠大青山的方向,其余三面皆已陷入重围。
粗略一数,每处士兵都不下十万。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尽显军容之鼎盛。
其上大大的“夏”字,则昭示了这支人马的身份。
布凡脸颊抽了抽,顿感非常滑稽且不可思议。
因为云蒙贵为大夏亲王,手掌天下兵马。
竟被部属围住了封地,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三十万军队于凡间,虽然动辄可以改朝换代。
但在飞天遁地的修士面前,不过是只个头稍大的蚂蚱。
故此全然未被布凡放在眼里,化作流光径直落入城守府。
眼见布凡步入大堂,正坐那愁眉不展的云家父子,立马面露狂喜之色。
一扫颓丧双双抢上前来,便要行叩拜大礼。
小孩慌忙两手虚抬,送出柔和的法力予以制止。
开玩笑,我还指着日后吃云心诺的软饭。
要是被那妮子知道,老爸跟祖父跪过小爷,乐子可就大了!
呃……来沂水接人那次不算。
云蒙已不复洪都相会时,位高权重的意气风发,容颜憔悴仿佛行将就木。
但时隔一年再见布凡,其变化之大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尽管脸上稚气尚存,却已初露坚毅。
加之业已窜升半个头,可知修为愈发高深。
老王爷如同服下定心丸,好似瞬间年轻了十岁。
既然布凡不肯跪拜,只好拱手为礼一揖到地。
“多谢上仙前来搭救,如能逃过亡族之祸,定立下长生牌位以高香供奉。”
小孩笑着摆摆手,走到上首主位落座。
“搞出这么大阵仗,你不是抢了皇帝老儿的宠妃吧。”
见布凡一脸风轻云淡,甚至犹有心情讲笑话。
云家父子更无半点烦恼,竟一左一右递过来两杯茶。
愕然互视后,三人同时爆出震天大笑。
随着云蒙的讲述,布凡渐渐厘清了来龙去脉。
大夏国君膝下,有两子可以继承皇位。
洪建德为长,就是云心诺那位原定老公。
宅心仁厚虚怀若谷,或许治国非行家里手,却深得臣民拥戴。
次子洪建武则生性残暴,成年后不服兄长被立为储君。
便伙同一帮野心家,密谋篡夺大位。
宫闱内斗中,兵权在握的云王,自然成了其竭力拉拢的对象。
但老头将孙女许配给洪建德,等于已经选边站队,由此招致洪建武记恨。
为破坏这门亲事,二皇子下作手段频出。
还曾遣死士夜半潜入沂水城,妄图行刺云心诺。
这也是云蒙送孙女上京与太子完婚,不惜请仙人出山的缘由。
听到这布凡心中一动:难道伏击云心诺那三个死鬼,是二皇子派来的?
可区区一介凡人,怎能驱使修士?
况且不说别的,光三百块灵石报酬,就绝不是他出得起的价钱。
这背后……定有其他宗门插手!
发觉布凡沉吟不语,云蒙识趣地暂且打住。
静待他理顺大夏国错综复杂的朝局,直到上仙示意才接着往下讲。
当日云心诺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位白发老妪领走。
皇帝和太子都未追究,二皇子却以此为由借机发难。
直言云蒙如不助其登基,便要将他满门抄斩。
其时老王爷手握实权,岂会把此等威胁放在心上?
所以只加强了皇宫与太子的护卫,并未给予高度重视。
然则半个月前,洪都风云突变!
不但皇帝莫名其妙丢了首级,效忠太子的文武重臣也倶皆蒙难。
该国几在一夜之间,便城头变幻大王旗!
万幸云王布下的眼线,探明建武已经蠢蠢欲动。
遂以狩猎为名偕建德离京,才得以逃出生天。
二皇子即位次日,就宣布太子勾结云王,意图弑父篡位。
随后调动步骑三十万,打着讨逆的旗号杀奔沂水。
尽管天下人对此心知肚明,却全都敢怒不敢言。
导致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反成乱臣贼子孤立无援。
本来大军开进尚需时日,云蒙完全来得及带着建德远遁。
可他一则不愿背井离乡亡命天涯,二来自忖有逍遥派倚为靠山。
故而决定在沂水城整军备战,并派人给上仙报信。
至此聪明如布凡焉能不晓,此事从表面看。
仅为一场世俗间,最常见的宫廷政变。
但凡人刺客再厉害,又怎能在云蒙有所警觉。
特意加强了守卫力量后,于宫禁森严中摘走皇帝的脑袋?
联想到一年以前,云心诺曾在山林遇伏。
布凡当即断定:肯定有修士干预!
只不过目前不得而知,是谁在里边搞风搞雨。
云蒙刚讲完,从后堂走出一名青年。
二十出头身着黄袍,胸前绣有团龙密纹。
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第一眼看到,便给人以春风拂面的感觉。
无需介绍,布凡即知晓来者是谁——大夏国太子洪建德。
果然,云蒙和云涛立刻叩首,口称“殿下千岁千千岁”。
起身后才向他引见,端坐未动的布上仙。
被弟弟干掉老爹、抢走皇位的可怜虫,旋即“噗通”跪倒喜极而泣。
他就算再蠢,也知道能否保住小命,甚或能否夺回江山,全在布凡一念之间。
“恳请上仙为建德做主!”
一个凡间太子,还是大势已去的太子,形同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因而布凡没有任何表示任其跪拜,三个响头磕罢,才放下茶盏叫他起来。
云家两父子隐晦地交换视线,皆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惊喜。
洪建德地位远在我等之上,上仙却不受大礼。
想来他应承护佑云家,绝非为了那本,一文不值的金刚经。
今日之事更可说明,乃因心诺的国色天香而动心!
难怪来得这么快,送信之人刚回来他就到了。
毕竟我们一个是其岳丈,一个是其岳祖!
父子俩琢磨些啥,小孩才懒得去管,高深莫测地俯视洪建德。
“你可知俗世权贵之争,仙家向来不予理会。
做主……是否想我杀了你弟弟重夺皇位?”
听出布凡讥讽之意甚浓,太子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
“建德怎敢有此奢望,只求上仙能保全性命。
大夏自开国以来,一直奉逍遥派为尊,每年的劳役钱粮从来不少半分。
可若让洪建武继位,他势必转投罗刹门。
此亦为父皇没有将他,立为太子的根源所在,还请上仙明察!”
闻悉这番隐秘,布凡福至心灵,感到已把握住了关键节点。
修真势力要生存,凡间供奉不可或缺。
没有粮食布匹,那些杂役弟子定然饿死冻死。
更不用说,开采灵矿和修缮山门。
这些繁重的体力劳动,修士当然不会亲力亲为,便需征发凡间徭役来完成。
此乃逍遥派借四家族之手,扶持起大夏国的主因。
未过问皇权更迭,是建立在供奉不变的基础上。
这次如果仅是一出,争权夺利的狗血闹剧,逍遥派自当听之任之。
布凡只需以宗门名义,勒令新皇帝退兵,保全云家即可。
太子殿下的死活,则压根用不着操心。
但洪建武要投靠别的势力,性质就变得截然不同!
我说谁能无视禁军血洗洪都,原来是罗刹门在搞事情。
其意不言自明:毁去逍遥派的凡间根基!
那么大夏皇位之争,便成了两大势力的门派之争。
这已经超出小爷能力范围,必须报告师父定夺。
罗刹门……又是这群可恶的畜生。
抢走落霞山的灵矿还不满足,竟想囫囵吞掉逍遥派!
猎杀魔兽铩羽而归,布凡已打听过罗刹门的底细。
位于逍遥派北方弟子愈万,拥有元婴老祖坐镇。
底蕴远非自家可比,怪不得能培养出驭兽者。
缘何布凡敢认定,图谋云心诺的是罗刹门?
因为除开他们,谁还能行此卑劣之事!
实际上小孩一猜就中,这次大夏皇权易手,正是罗刹门捣的鬼。
没谁会在实力强于别人后,不打着兼并的主意。
但逍遥派与罗刹门两家,同为苍岚宗的下属势力。
明目张胆断不可行,才欲从世俗着手釜底抽薪。
只看罗刹门上回出动的,仅为凝气二层和三层弟子,可知其也不敢太过分。
毕竟倘有筑基修士参与其中,那就无异挑起宗门大战,上宗岂会坐视?
既然冒头的是跳梁小丑,便全在布凡掌握里。
大可先解沂水城之围,履约后再回去禀明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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