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那三名鲛人并非硬骨头,还没等用刑,就什么都撂了,恨不得连浪调屁股上几颗痣都尽数告知。
不过,呈上来的口供,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天启龙鲸,封号——‘扛鼎’?踏浪巨人五千?深海元素三百?猎潮者过万?”李仪盯着掌中长卷,脸色阴沉,“仅仅一名鲛人皇族,就有如此雄厚的实力?”
“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对方出手时,还得考虑帝国的反应。”狄易摇摇头,分析道,“若是天启巨兽上岸,帝国边军绝不会坐视不理!上一次的偷袭,对方控制了兵力规模,一击则退,就是不想刺痛帝国。”
“话虽然这样说,”李仪摇摇头,蹙眉道,“但对方派来三四个十级强者,我也肯定受不了的。”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很难看。
……
月之暗面,夜色大厅。
所有人齐聚一堂,人山人海,却没人说话,出奇地安静,气氛沉闷。
众人面有忧色,几乎每一个少年,都能感觉到那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
“诸位学员,眼下情况,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李仪神情沉着,肃然道,“实话告诉你们,这一仗,我并没有十足把握。”
此话一出,一干少年色变,有哗然之声响起。
“你们只是学员,没有镇守义务,如果选择现在离开,我绝不阻拦。”李仪淡淡道,“若我能击退鲛人,你们可再回来,无需有心理负担。你们年纪尚小,是来学习的,而非战斗。”
众人陷入沉默。
“有人要离开么?”李仪温言一笑,摆摆手道,“不需要有压力,你们随时都可离开,留下一封辞帖就行……”
“府主大人,我绝不走!”一名憨厚少年猛然起身,大声说道。
“白松?”李仪一愣。
白松,此少年是平民子弟,模样看似愚钝,但实则是“屏翳”血脉,为雨水之主,禀赋超卓。
“我曾跋涉千山万水,前往大小数十个学府求学,却都被拒绝,甚至是白眼嘲笑!”白松声如洪钟,“只有府主大人不嫌我资质愚钝,不止收下我,还为我定制修行方案,使我进境一日千里!别人我不管,但月之暗面就是我的家,我誓于月之暗面共存亡!”
这一番话,可谓慷慨激昂,连李仪都未料到,这个平素木讷少言的少年,居然能爆发出这般能量!
“说的是!”又有人站起,大声附和道,“跟他们拼了,谁怕谁?”
“灭了鲛人!”
……
白松振臂一呼,众人纷纷响应,大声咆哮。
李仪暗暗点头,脸上浮起一丝暖意。
狄明月的婆娑梦境,有百世轮回,可测试心性。因而,李仪所选的,大多刻苦耐劳,且心地良善之辈。
李仪也知道,他们不愿离开,说明对月之暗面,已经生出强大的认同感,将自己视作月之暗面的一员。
疾风知劲草,这种羁绊,只会越来越紧密。
“府主大人,”李孤寒起身抱拳,大声道,“我能联系家族,调拨三百名霜鸦箭卫,协助防御。”
封百战也长身而起,慨然道:“府主大人,剑袍王氏,也愿尽绵薄之力。”
“府主大人,我潮音灵谷,也能派出一些人马。”林宁也站起来。
“还有我。”
“我也是!”
……
一时间,贵族子弟们纷纷请缨。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李仪面露微笑,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
李仪很清楚,鲛人与自己毗邻,随时能发动偷袭,而借来的力量则无法长久。何况,这些都是人情,终归需要回报。
“王胜!”李仪一声断喝。
“在!”王胜起身。
“月之暗面的防御体系,就由你来负责!”李仪望着他,沉声道,“这些学员,都交给你了!”
“没问题!”王胜凛然一笑,“放心,鲛人敢来,我必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胜长老,”一名精通法阵的少年道,“莫非,要造一座诛星之炮?”
“诛星之炮?当然不是!”王胜摇摇头,不屑道,“那玩意威力虽大,充能却极为缓慢,威慑效果重于实际杀伤,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别废话了,都跟我来!”
……
李仪徐徐踱步,一会工夫,行至地下。
在月之暗面的后方,地底之下,开辟了一道巨大空间。
李仪驻足,盯着前方,神情若有所思。
此处,盘坐着一座山脉般的巨兽尸躯,其体魄巍峨,毛发深赤,虽然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依旧气象庄严,流溢着磅礴威压。其身体表面,不断有赤铜色的气息弥漫,隐然凝为一座铜墙铁壁,云垂海立!
它那一身虬结的肌肉纹路,既刚猛无俦,又柔韧有力,沉淀着极致且深幽的力量之道,刚柔并济!
天启比蒙——诸犍!
如今的诸犍,遍体上下,排布着星罗棋布的秘术符文和魔法纹络,犹如一颗颗暗色星辰,浮荡着汹涌暴虐的魔能波动,云涌飙发,气息摄人。
“王胜倒是干得不错……”李仪点点头。
在刚得到这具比蒙尸躯时,李仪就早存了一个念头——将这具“肉身成圣”的比蒙尸体,炼制为一座英灵魔像!
他前往无序之地前,所叮嘱王胜的,就是这件事情。
诸犍之尸,肉躯狂暴无匹,简直是天然的英灵魔像!
几个月下来,前期工作已经陆陆续续地完成。
但眼下,却有一个麻烦。
英灵魔像,顾名思义,自然需要一具英灵。当然,也不一定非要英灵,也可以是自然之灵、神灵分神、巨兽亡魂等。
但是,此灵魂,至少得是天命级别!
而这种级别的灵魂,绝对是凤毛麟角,相当罕见。
没有灵魂,这具英灵魔像,空有强大肉体,也没有任何力量。
“该怎么办?”
李仪盘膝而坐,面对着诸犍之尸,一坐就是一整天。
但是,直至月升日落,他依旧一筹莫展,想不出任何办法。
“该死!”李仪有种骂娘的冲动。
……
月色下,李仪漫无目的地闲逛,寻求灵感。
忽然,他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微微一愣。
“陈登,你怎么没去帮忙?”李仪走上前,微笑着问道。
“帮忙的人很多,已经绰绰有余了……”陈登笑了笑,瞳中精芒横掠,“而我也想以自己的方式,助大人一臂之力。”
说话间,铿锵巨鸣之声不绝,一道巨大身影踏步而来,刚猛有力,气息暴虐。
一头钢铁傀儡!
这头钢铁傀儡,身高接近三米,背负一柄分浪三叉戟,遍身棱角分明,弥散着潮光和海风,气魄磅礴。
“哦?这个是……”李仪表情微变,他从未见过这种傀儡。
“望潮者叁型!”陈登一笑,面露一丝赧然,“望潮者,是我来到月之暗面后设计出来,是新的型号。”
“望潮者?名字好,傀儡更好!”李仪瞳中星轨流转,端详一阵后,面露微笑,“不过,我有几个不成熟的建议……”
“大人请说。”陈登赶忙道。
李仪笑了笑,将自己的意见一一说出。
他是半个傀儡师,而又精通规则,触类旁通,自然是眼界奇高,高屋建瓴。
陈登听着听着,脸上兴奋之色渐重,感觉许多地方豁然开朗,行礼说道:“多谢府主大人指教!”
很快,他就告辞,带着望潮者匆匆离开。
陈登满腔渴望,恨不能将那几处改造,立刻付诸实现!
……
月色下,李仪孑然而立,摩挲下巴,面露思索。
他自己,也获得了一丝灵感。
“没有灵魂……如果,将这头诸犍之尸化为血肉傀儡,由我来操控呢?”
“血肉傀儡没有灵魂,也就没有力量和斗气,那力量从何而来?”
“还有,这般庞大的身躯,我的灵魂,足够操控么?”
……
无数问题,犹如潮水涌入脑海。
不过,李仪并未露出头痛之色,反而眼神愈亮,精芒浮动。
他所怕的,不是问题多,而是没有问题。
眼下,只需将这一系列的问题解决,这具血肉傀儡,也就自然成功!
……
端坐在诸犍的面前,李仪神情专注,笔走龙蛇,留下一道道魔法弧线,汇聚弥漫成片。他的身外,秘符沉浮荡漾,不时演化为魔法公式和秘术符号,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千变万化,流转不休。
刷!刷!刷!刷!
他笔下不停,动作如风。
很快的,一张稿纸被涂满,李仪将其扔到一边,取下另外一张,又开始重复工作。
而他的身外,公式和符号的演化愈发频繁,犹如星辰生灭,流散着规则韵味,瑰丽难言。
时间流逝,渐渐地,纸稿堆积成山。
“呼……”
李仪低着头,面前是一张傀儡总图,隐约可见诸犍之形,拔地参天!不过,这总图似乎只是草图,很多地方都十分模糊,一笔带过。
“就理论而言,这头血肉傀儡可以自洽,没有问题了!”
李仪眼中精芒掠过,长舒了一口气。
他盯着那张纸稿,想了想后,忽然挥笔,在纸稿的下方,写下三个字。
“——歼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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