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涯似乎又在做梦了。
“孩子,孩子……”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张天涯耳边响了起来。
张天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个声音实在有些陌生,听起来也并不是很年轻。像这样的女子,他认识的,就唯有师娘一人了。但是对方显然不会是师娘,师娘早就已经不知所终了。
张天涯睁开了眼睛。
起先,他的视线实在是有些模糊,光线让他感觉有些刺眼,不由得微微地眯起眼睛,才看到那个叫唤她的女子。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年纪约在五十岁之间。
她的身材高高瘦瘦的,脸色极为姜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的头上缠着一条白色布条,勉强包住散乱的头发,似乎是正在服丧,神色显得很憔悴。
从这妇人的打扮来看,她似乎是个穷苦的乡下农妇。
张天涯虽然很想要问这个妇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又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是,他现在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睁开眼睛几乎已经耗去他所有的体力。特别是,他现在实在干渴得厉害。
“水,水……”
张天涯嘴巴里面,发出一连串迷迷糊糊的声音来,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嘴巴里面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是,那妇人的脸上却露出惊喜的笑容,看起来很和善,也很温暖。
妇人问道:“你想要喝水是吗?”
张天涯心里没来由地一暖,立刻眨眨眼睛。
那妇人将张天涯扶起来,从旁边端过来一个碗,破了一个角的瓷碗,碗壁已经发黑,显然年月已经很久。
张天涯甚至都不排除,这个碗其实说不定就是从哪个垃圾堆里面捡来的。
但是张天涯并没有想太多,他知道自己终于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当然不能再因为一个不干净破碗而渴死。
很自然地,他的脑海里又把自己跟白衣女子比较了起来。感觉她要是遇到现在的这种情况的话,恐怕就是渴死也不会喝这碗里的水吧……
张天涯知道,这就是他跟白衣女子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的最大差别。她在生死边缘上挣扎时候,仍然保持着的那份骄傲。
当那第一滴水进入张天涯的口中的时候,顿时感觉精神一震,似乎原本已经熄灭的生命力,一下子从体内复活了。
于是,张天涯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慢点,慢点……”妇人一边笑,一边用着那略显黑色、粗糙而干裂的手,为张天涯擦去漏过嘴边的水产生的水渍。
但是,张天涯忽然不喝了,他实在是被震惊了。
他不是因为妇人手的颜色感觉到肮脏,所以不喝了。本来,他一直感觉,自己那终日拿着武器的手,就是这世界上最粗糙的手了。但是跟这个妇人的手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在那一块温软的美玉在跟一块砂布做比较。
张天涯忽然明白过来,妇人是因为终日劳作,才会使得自己的手变成这样。他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黯,实在很想要跟这个妇人道一声感谢,可是他却说不出来,因为他实在是太虚弱了。
妇人看张天涯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要先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给你煮粥。”
夫人让张天涯重新躺回床上后,就走出了屋子。
这时候,张天涯终于有时间观察一下这间屋子。
屋子其实非常小,还是间极为简陋的茅屋,屋里也没有什么摆设,简直是家徒四壁。
妇人家里并没有厨房,只是在屋外支起三根木条,吊着一个锅子而已。
看着妇人在外面不停地忙碌,张天涯感觉到一丝家庭的暖意。他上次生病被人照顾,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师娘和小师妹轮流照顾着他,实在是让他第一次感觉,原来家是这样的温暖与幸福。
“也不知道当初将我遗弃的那个狠心的妈妈,现在是不是也在忙着为她别的孩子做饭……要是她现在就在我身边,就是让我立刻就死去,我也认了……”
张天涯心里黯然了好些时候之后,才忽然想起来那个白衣女子来,可是却找不到那个白衣女子的踪影。
不过,张天涯知道,既然连他都没有死,那么白衣女子应该也已经逃出来了吧……
“也许她把我老人家带出来之后,就把我老人家独自一人丢给那妇人,自己走了。”张天涯暗道,“对,依照她的个性而言,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唉,邪修就是邪修。走了就走了吧,我老人家本来就跟她没有关系。何况她那个人还难伺候得很。走了倒也好,我老人家今后就轻松了。”
………………
张天涯的脑子里,在不断胡思乱想的时候,鼻子却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张天涯混迹天涯,美味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了,却似乎从未闻过这样这样美妙的香气。
香气勾引得他瘪瘪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他现在真是饿得厉害了。
那妇人走进屋里,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那碗里装着的,应该就是妇人刚刚煮好的热粥。
张天涯也跟着明白过来。从小身为孤儿的经验告诉他,那碗热粥之所以闻起来那样香,应该是因为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饿,而不是因为妇人手艺太好的缘故。
这让张天涯想起自己小时候当乞丐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
一个皇帝在皇宫吃尽山珍海味之后,心里便认定当初流落民间饿得要死的时候,一个农夫给他的窝窝头才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结果让御厨做出来之后,却根本难以下咽,气得他连斩五个大厨才消气。
其实那个皇帝不知道,一个人饿极了的时候,就算是糠麸,都可以当作山珍海味来吃的。
“饿了吧?”妇人笑道。
她的话并不多,可是每一句话都不废话,而且充满了温暖。
张天涯眨了眨眼睛,嘴里又低声地发出模糊的声音。
“好,可是粥还太烫,你先忍一下。不然烫到了的话,那嘴巴可就要冒泡了。”妇人和蔼地说道。
妇人俯下身子,将碗放到一个水盆里面,让它漂在水上,这样热粥才会冷得快些。
“对了,孩子你喜欢吃甜的吗?”妇人站起来问道。
张天涯眨眨眼睛。
“家里应该还藏着一些。那是我儿子以前想吃的,可惜到最后他都没有吃到……”妇人说到这里,眼眶忽然变得红起来。
那妇人打开床下的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小布包,在打开了三四层之后,里面包裹着一撮白砂糖。
“这些白糖我已经保存好多年了,我孩子临死的时候都没舍得给他吃。”说到这里,妇人的眼泪忍不住下来了。
看着妇人将那一撮白糖放入热粥,张天涯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抽搐,如同造了天大的罪孽一样。
一会儿之后,当张天涯咽下最后一口微甜的白米惨着小米的稀粥之后,带着一份感激与一份内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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