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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底下的所有禁锢之所大抵如此。冰冷凄凉,阴暗恐怖,九幽台自然也不例外。
在这里犯事被关的皆是宗室皇亲,每间牢房虽然都有狱卒整天清理打扫,但毕竟这些皇室成员身份尊贵,若不是什么忤逆犯上的大罪,周帝通常都会网开一面,因此这里有时候一年到头却都迎不来一个犯人。
程金枝的到来,可以说让九幽台中上下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举国欢庆的除夕之夜,竟然也会有人犯事被关,而且还是这位刚与燕王新婚不久,“名声在外”的燕王妃。
而比起曾经呆过的那片鱼龙混杂的牢狱,九幽台的牢房相比之下的确宽敞明亮了许多,可在程金枝看来,却是更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是因为这周遭的环境,而是因为被关在这里的人。
他们都是政治或者宫廷斗争的失败者,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落差,往往会把人变成一个疯子。
墙壁那扇高而狭窄的天窗上透进了大年初一明媚的阳光,程金枝站在能被阳光照到光影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嘴里含糊地自言自语着。
“九幽台,久幽台,名字起的这么好听,不就是永远把你关在里面的意思吗?我呸!”
程金枝本就是个精神大条之人,在暗自神伤了一整夜后,心情也随之缓和了许多。
她深知这样的情况还没到绝望气馁的时候,她有预感,高珩一定会带她重新离开此处。
“本宫是皇后,放本宫出去,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竟敢对皇后不敬,本宫要将你们千刀万剐,要诛你们九族!”
四周很静,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牢房内突然又传来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这空旷的牢狱之中显得尤为锥心刺耳。
“唉,才安静了半个时辰这又开始了。白天大吼大叫,晚上又整宿地唱歌,也不嫌累啊。”
程金枝抓了抓耳朵,向外探头瞄了一眼,想要知道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模样,可由于光线昏暗,只能瞥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只能在心里猜测这女人应该是犯事失宠的宫妃,长期被关押禁锢在此郁结于心,所以都弄得精神失常了。
“燕王妃,晋王殿下来看您了。”
正当程金枝为此感慨时,随着一道开锁声响起,只见在此处管事的女官扬着个古怪的笑脸出现在牢门跟前。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生得一副尖酸刻薄的面相,没少听到她对那些已经永久失宠或是失势的主子们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
不过所幸她对程金枝还算是客气,甚至连供给的伙食都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当然,这不是因为程金枝有什么人格魅力,而是因为高珩已经连夜找人在里头打点妥当。
“金枝,你一定受委屈了!
一看到程金枝,高勋便冲进牢房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了心。
“晋王殿下您怎么来了?”程金枝看着高勋一脸哭哭啼啼的样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还没死呢,就是这里冷了点暗了点吵了点,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委屈的。”
“你在三哥面前装,在我面前还装什么?”
高勋一边说着一边很是不满地双手叉腰环顾四周,在略略地转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目光落在了墙边那张垫着草席的石床上。
“哎呀,这床怎么连个毯子都没有,这要怎么睡人啊?”
随即看向了桌上摆着的残羹剩饭摇头道:“你午饭就吃这么一点,这怎么能吃饱啊?不行不行,这么下去肯定会饿瘦的。”
接着又咳嗽两声捏紧鼻子抱怨道:“这空气中的霉味也太重了,这窗户又只有这么一点儿,这还不得把人给熏死啊。”
“……”
高勋就这么喋喋不休地嫌弃这个延边那个,让程金枝顿时觉得他在某个瞬间像极了一个上了年纪喜欢挑三拣四还唠叨中年大妈。
不过她当然知道,高勋之所以会如此唠叨,都是为了不想让自己在这里受任何委屈。
在一通抱怨之后,高勋朝走到门边外头挥了挥手,只见一群宫女太监像是手中拿着毛毯椅子食盒等物件地走了进来。
才一会儿功夫,床上就已经铺上了厚实柔软的漳绒。桌上摆满了色香俱全的美食,甚至连放着海兰香的熏香都给端了过来,很快就驱散了空气中那股难闻的霉味。
看着眼前的一切,程金枝近乎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坐牢。
“晋…晋王殿下,你这样,不…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高勋见已经布置妥当,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本来还想抬张软塌子进来的,只是怕动静太大万一被父皇,肯定得挨骂,所以姑且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程金枝有些感动地扬起了嘴角,“谢谢你啦。托你的福,我一定能出去的。”
“谢什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高勋垂下眼帘有些失落地说了一句,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担忧地注视着程金枝:“金枝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被父皇打入九幽台的时候,我这都快哭出来了。你说你这个时候逞什么英雄啊,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会让我…你会让三哥内疚难过一辈子的。”
“我…我也是一时心急,救人心切,当时也没想这么多。”
程金枝抿了抿嘴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却一点也不曾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你三哥呢,他怎么样了?”
提到高珩,程金枝下意识地朝外看了一眼。在确定他没有来之后,眉间掠过一抹失望的神采。“他昨天从正和宫回来之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今天一大早就回府去了。我问他有什么要帮忙的他也不说。”高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过我知道,他肯定在想办法救你。”
见程金枝安心且郑重地点了点头,高勋突然调转眸色,有些扭捏地试探道:“对了,我听说昨天你当着父皇的面拿出了一瓶极为珍贵的药,可是张太医却说上头有剧毒,那瓶药...真的是小顾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