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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清被屠灵司带走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引起了骚动。
顾家家大业大,坐镇四方,自然结交了不少权势高官,这其中就包括靖国公程衍。但正因如此,所谓树大招风,敌对之人也不在少数。一时间,各处势力闻风而动,跃跃欲试,都在等待一个揭竿而起的机会。
但好在顾家根基深厚,非常人所能撼动,纵使顾寒清被请进屠灵司问话,由于他一人之身就能牵连万众,所以除去高珩之外,想救他脱险之人也大有人在,只是屠灵司行事隐秘,不漏风声,在未能摸清关于刑部天牢的案情之前,谁都不敢贸然行动。
而身在王府中的程金枝虽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她素来对官府抓人判罪之事无甚兴趣,对屠灵司也不甚了解,只以为是哪位高官家的世子落罪,因此并未多加打探。
那天在书房偶然看到那封信后,她整个人就一直处于闷闷不乐的状态,有些事虽然明知已经尘埃落定,不会翻覆,但真当事实摆在眼前,让人一目了然之时,那种已经被雪藏和遗忘在心房角落里的伤感还是会一触即发,牵扯着过去那段温暖耀眼的回忆。
她不想去追究这封信始于何时,也不想去知道高珩读完此信的心境,她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猜,只是迫切希望见到高珩,和他说说话,依偎在他的怀中大哭一场,或者沉沉睡去。可让她疑惑不解的是,自从高珩那天急匆匆地踏出书房之后,再回来时,对她的态度突然变得与往常有些不同,似乎有意疏远。就连对她,也摆出一副“天下人都欠他钱的不还”的“冰块脸”,让程金枝憋闷不已,好生气愤。
一切好像回到了自己刚来王府的那段日子,甚至比从前更加咸淡如水。他们没有打破横在二人中间的那堵墙,也没有撕开那层薄薄的纱,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她又变回了“住客”的身份,还是个不受主人待见的“住客”。
是夜,岁暮天寒,窗外滴水成冰。
暖炉热气微醺,蒸腾着室内芳馨的木兰香,催人入梦,但程金枝却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眠。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卧榻,心里又再次涌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恨之意。
这已经是第四天,高珩不说一声就自顾自住到别处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卧房里生着闷气,扯着被子。
王府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之间闹了什么别扭,就连程金枝也不禁对自己提问――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把他惹毛了?
难道他发现我看了那封信?
可那封信本来就是写给我的,我不怪他及时交出就已经深明大义了,他一个大男人岂能如此心胸狭窄?
她一面抱怨一面将头闷进被子里假装眼不见为净。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揭下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几遍之后,她终于耐不住性子踢开被褥跳下床,披上御寒的斗篷,准备去南苑夜探高珩。
与其一个人在那里憋着闷着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冲过去问个清楚明白。她从小到大就不喜欢模糊不清和模棱两可的事物,也不喜欢去揣摩人心。既然高珩如今像风像雨又像雾,那她索性就化成一道闪电,先一步劈他而去。
程金枝想罢便裹紧衣襟,趁踏雪寻梅小息的间隙偷偷溜出了卧房。
毕竟是独守空房的新婚妻子去寻冷落自己的夫君,这无论是在面子上还是在情理上,都不是件光彩的事。万一被人知道传出去,更不知道会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让人瞠目结舌的版本。
天寒地冻,夜晚冷风刺骨,直窜
冷得程金枝几度想转身爬回温暖的被窝里,当然最后,她所做的是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所幸南苑离得不远,还未拐进回廊,她远远就望见书房还亮着灯,也正是这处光亮,让她瞬间忘记了寒意,一路披着斗篷小跑而去,以至于到达书房门口时,她不仅喘着气,还冒着汗。虽然之前已经底气十足,要这般那般云云,但真当要当面质问高珩时,她这道“闪电”却瞬间失了气势,变成了一缕即将燃尽的烛光。
“程金枝,要说关键时刻掉链子,你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程金枝搓了搓手沉下一口气,刚想伸手去敲门,门却自动打开了。
毫无疑问,开门的人正是高珩。
在看到程金枝出现在眼前之后,他先是略感惊讶,紧接着,眼中的怜惜之情稍纵即逝,很快就恢复了冷硬严肃的脸庞。
“三更半夜的,你干什么?”
“我…我来找你啊。”
程金枝不自然地努了努嘴,心里竟然感到了几丝紧张。
毕竟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自告奋勇地主动去找男人诉衷肠,还是个喜欢起来满面桃花,
讨厌起来却恨得牙痒痒的男人。
“先进来吧。”
高珩见她不停地搓着手,不禁轻轻拧眉,把她叫进了房中。
进得房内,少了刺骨寒风的侵蚀,加之正对着暖炉,程金枝的身体很快就回暖了不少。
“你先坐一会儿,我劈完这份公文就派人送你回去。”
高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兀自走到几案前坐了下来,并没有再去理会她。
“我不回去!”
程金枝见他态度如此冷淡,一时气血上涌,双手往他的书案上一撑,怒目圆睁。
“要回去一起回去。”
“什么?”
高珩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但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回到了公文上,淡然道:“最近事务繁忙,我会在南苑这边常驻,暂时就不回你那里睡了。”
程金枝肯在寒冬之夜跑到书房站在他面前“大发厥词”,这若放在从前,应该是让他欣然之事,但如今,他却因为心里的矛盾与内疚,而不得不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之态。
“什么我那里你那里,说的跟有三妻四妾一样。”
程金枝扁着嘴嘟囔了一句,见高珩仍旧低着头对她不予理睬,眼中火星乱窜,一气之下便抢过了桌上的公文。
“别拿什么公务来当借口,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我?”
高珩一愣,将笔搁在砚台上,微抬眼帘:“我没有,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
程金枝望着高珩冷峻漠然的脸,心中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伤口虽小,却痛意绵长。
她垂下眼眸,半晌,才怔怔地问出一句话。
“是不是由始至终,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