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逝的痕迹,但终究还是在流逝。
在李二几乎都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改变。
先是脚下似乎慢慢地开始震动,当李二低头看去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踩在了一块崎岖的地上,抬头已经看不到缝隙中的火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光。似乎李二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离开了砖墙,完全来到了这个星河的世界。
他脚下的震动并不剧烈,但很明显,从大地的四周看去也能看到微微闪烁的星光,他感觉自己原本是在这如同宇宙般的世界里漂流,现在却已经安家落户,悄然抓住了一块小小的木板。
周围的世界开始由慢到快地挪动,前方不时会出现一两个擦肩而过的巨大黑色物体,仿佛在他漂流时这个宇宙般的场景死气沉沉,而现在所有的生命都激活了。
很快他就醒悟过来,不是宇宙焕发了活力,或者说宇宙一直在焕发着活力,只是之前他一直处在一种无法动弹的无助状态,现在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是的,他动起来了,严格地来说是他脚下的那片大地动起来了,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在飞驰着。
当一件事从被动变成主动之后,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都会因此发生变化,仿佛他以前看到的、生活的是另外的世界,骤然之间就来到了一个新的、有着截然不同规则的世界。
他抬头看着,看着周围不同的黑色的巨大物体就这样朝他飞速靠近,他脚下踩着的土地偶尔会颤抖着飞起一点点细小的碎土然后消失在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当然,李二也会感受到这股让它们飞起的力量,但往往都不足以将他整个掀起,只是会感觉来自大地的束缚更为轻盈了。
四周是黑色的,和他所想象的宇宙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可以呼吸,但没有风。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口里吹出来的带着热气的呼吸,但他无法感受到任何来自其它角落的空气流动。黑暗之中或许很寒冷,但李二感觉不到,这点是他从脚下有时会踩到坚硬的冻土时推测出来的。
在这片无尽的虚空之中继续漂流了许久,李二感到些许的进步,因为和完全无法得知时间的流逝、空间的改变相比,能够看到周围发生变化已经算是一种难得的恩赐了,但这仍然很无聊。
是的,他能看到铺天盖地的巨大黑色压迫着冲过来,然后他又目送着它们逐渐飘走然后长出一口气;他也能看到四周的空间中无数闪烁着的小点,七彩的颜色让他想起了关于星星的传说;他甚至偶尔会看到一块巨大的坚冰向着他冲来,但当他避无可避时碰触到的却是一阵滚烫的蒸汽。
这一切都很神奇,但再神奇的场景对于李二来说还是太过无聊了……他不是那种能够安心寂寞的人,若非必要,他不会远离人群,就算只是看着别人欢笑也能让他安心。
似乎是呼应着李二的心声,他眼前所见发生了变化,他脚下的大地似乎开始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飞去——又或者说,被某股力量抓去,李二能够感受到这股无处抗拒的力量在他身上作用的痕迹,他许久未理而长长的黑发因此有着朝某个方向晃动的趋势。
有那么一瞬间,这片大地似乎尝试过抗拒,但它最终还是朝着那里飞去,两股力量相互作用,李二眼中的景象变化的速度越发晃眼。
呼——
李二经过了一个恒星般的存在,他几乎都能听到恒星上高高溅起的液态岩石的声音了。
那个散发着高光和高热的存在符合他一切对于恒星的想象,巨大,那种眼中看不到他物的巨大,无与伦比的力量,无与伦比的热量,无与伦比的平静……
李二并没能感受到他的光芒和热量,他知道很热和很亮,脚下的大地有一半都几乎快要融化,但另外一半却依旧残酷地保持着冰封,有那么一瞬间,李二很担心自己脚下的渡船是否就会因此解体,但很幸运,它保持了自己的完整。
李二脚下的大地颜色发生了改变,就连他踩着的地方也不曾出现一丝影子,整片土地都呈现出一阵白炽色。
经过这个恒星让李二脚下的渡船——这是他为它取的名字,既然很长时间都要和它一起度过,将之视为有生命的存在也没什么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土质更凝实,因为融化的似乎是一些无法在高温下存在的东西。
当然,李二仍然没有感受到难以忍受的高温,也没有因为令人炫目的高光而瞎眼,他还是那样稳稳当当地立在原处。他现在的存在形式很奇特,既和这片土地有联系,又相对独立。他能感受到一些东西,但也不会被有些东西影响。
那个恒星般的存在给渡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很显然,它并不是渡船前进的方向,和抓取渡船的那股力量相比,那个恒星的力量几乎就只是小婴儿在愤怒地捶打着桌面了——李二感受到过,但影响真的不大。
飞过恒星使渡船小了几乎整整两圈,至少现在李二有机会走到渡船的边缘了。在这片世界中,理论上是圆润的躯体更为适合保存,而这片世界的各种力量也终将会将任何漂流着的东西慢慢但无可抵御地改变成圆润的模样。好在渡船不是,至少暂时还不是。
李二走到了这片大陆的边缘,他小心地扒在突起的一片岩地上——因为恒星高温的缘故,原本的泥土已经变成了更加凝实的岩块。他看到了和上方天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景象。
但他当时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在这个世界里又何谈上下之分呢?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股比原先巨大得多的力量开始撕扯着他,将他死死地按在渡船的边缘那块突出的岩块上。
但他还能费劲地站起,他也这么做了,他看到自己的身旁也开始出现了一块块如同渡船般的岩石大陆,它们一致地朝着底下的那个世界飞去,速度越来越快。
紧接着,渡船的岩体上开始逐渐冒出火光,周围的那些岩石大陆也是,李二感到很熟悉也很困惑,亮起的火光让他意识到,周围的岩石大陆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少,周围持续燃烧着的火球如同火雨,又如同炸开的演化。
李二也见到了位于他更前的那些岩块大陆,他骤然想到了一个词。
“这是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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