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袍人乘坐的巨大生物留下的明显脚印，李二他们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白袍人所在的地方。

　　他们没有看到最初的那个白袍人，但见到了他们的居住地。

　　他们的房屋大部分用某种木质的枝干搭建而成，轻便漏风，也能看到部分用厚实的泥土或岩石构成的房屋，此外，偶尔也能见到几顶布制的帐篷散布在硬实的泥地上。

　　是的，虽然他们身处沙漠之中，但白袍人部族所在的土地却是板结硬化的泥沙地。李二他们感觉转化得相对突兀，是因为他们在追踪的时候采取的方式是戴维安变作龙形飞行，这样或许能相对隐蔽些，在追踪到村子上空的时候升高，为夜晚的袭击收集一些信息，也正因此当他们落地的时候才发现脚下触感的不同。

　　如何真正地在沙子的国度中过活？李二不知道。

　　或许是刚刚遇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整个部族呈现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就连身披白袍的老人也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皱纹悄然地弯曲，一如他们尚且年幼的时候眉眼弯成的月牙，月牙依旧，只是多了些风霜。

　　值得高兴的事？

　　什么事情值得整个部族兴奋不已？这或许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得到线索。

　　原先白袍人回归带来的水似乎比李二想象的还要珍贵？亦或是让他们喜不自胜的是另外的事？

　　他们并没有看到原先的那个白袍人，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部族中显得青壮的那些年轻人身上似乎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一些妇女和老人正在为他们处理伤口，但就算这样，不论伤患亦或是救治的人，他们的脸上也是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李二相信，要不是飞得太高看得不是那么真切的话，他一定也会被他们的笑容感染。快乐和悲伤一样，是一种很容易就被传递的情绪。

　　但不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至少在村子西部的一小块区域之中被围困着的那些人不是。李二他们一开始还没有发现那群格格不入者，主要是他们所处的地方不像是用来给人居住的，反倒像是用来圈养什么动物的围栏，谁能想到有人会垂头丧气地出现在围栏之中呢？

　　那群被囚困在围栏之中的人同样身着白袍，但和这个部族中其他人穿得都不一样，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们身上的白袍颜色似乎更脏，显得低落；脸上带笑的那些部族成员的白袍则是更干净，显得积极。

　　值得注意的是，那群人的身上也带着伤，有些甚至危及到了健康，但却只得到了草草的包扎，李二甚至看到过一个年轻人苍白的脸和被血液浸染的断肢包扎处。

　　而且，那群被囚困在围栏之中的白袍人的年龄也不同，从老到少都有。青壮的人不用多谈，年纪大的那些则显得气度不凡，就算身处这种环境也能够相对镇定地应对，有一些长者甚至会主动去劝慰周围情绪低落的年轻人，似乎这种这种场景已经经历多次。

　　那群人……

　　李二在颠簸的龙背上想到了一个词，囚犯，亦或是俘虏，他们就像是战败那一方的承受者，用来承受双方战争所引发以及用来转移的一切问题。战争总有胜败，失败者总是承受代价最大的那一方。

　　与此同时，从龙背上向下看，村子里还有另外一部分格格不入的人。他们站在充满欢乐的人群之中，强自镇定却不免显得悲哀，人总是那么容易暴露自己的情绪，再怎么伪装也能从举手投足间的小动作和眉目间的细微差别看出来：这个人情绪很低落。

　　这群站在村子中心的人穿着的白袍和围栏中那群人几乎一模一样，李二甚至觉得他们白袍上的破损和血迹都如出一辙，他们正在和这个部族中首领般的人物交谈着什么，低声下气，处于弱势。

　　李二能够看到那位最先遇到他们的白袍人赫然就是站在首领身旁的人之一，这样看来他在部族之中的地位显然不低。

　　曼吉克斯或是戴维安似乎动用了什么能力，他们此刻能够很轻易地听到地面上一些区域的交谈话语，但并不清晰，就像是信号受到了什么无形的干扰。

　　“恳求……释放……愿意赔偿……”

　　“很多……食物……水……”

　　“太多了……”

　　“必须……”

　　“希望您……仁慈……”

　　他们正在商谈着什么，从话语内容来看可以很轻易地做出他们正在谈判。

　　这片沙漠之中似乎存在着不止一个部族，他们都身着白袍吗？

　　他们身下的这个部族似乎和那个正在和他们谈判的部族进行过一次战斗，显然，是正在庆祝的这个部族获胜了。胜利者总有许许多多的特权，他们能够理直气壮地要求战败者赔偿战争对于自己已经造成及将要造成的损失，同时要求战败者承诺不再考虑与己方战斗。

　　战败者的承诺自然是顺带的，胜者和失败者都知道这样的承诺算不得数，战争之后的利益分配才是真正的目的。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和转移，掠夺其他势力的资源用以壮大自己，同时转移己方势力中存在着的大部分问题或者说将这部分问题造成的矛盾冲突通过战争来缓解。

　　这个战胜的部族所求的是食物和水，很显然，沙漠之中的部族想要让自己存活延续下去就必须不择手段地从各个方向获得这两种资源，不论手段的正义与否——当然，战争的双方都会宣称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只有胜者才能统一口径。

　　与此同时，和其它部族的战斗也是一个沙漠部族转移己方部族之中矛盾冲突造成的尖锐问题转移的一种方式。

　　想要在沙漠之中生存下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他们不想更多地从事生产活动吗？或许不是的，只是因为从掠夺中能够获得的生机远远大于从事生产性活动所获得的，这一点在大部分的时候都行不通，但在沙漠之中，对于一个由许多人聚合而成的部族来说，这就是真理。部族之中不可能没有一些存在着远见的智者，他们也一定知道村子从事生产的未来远远大于掠夺的未来，但他们同样也明白，在大部分的地区，这个说法都对，但在沙漠这样险恶的环境之中，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真理。

　　他们见到过太多的部族在异想天开的首领的影响下，妄图在沙漠中开垦、种植，最终却被其它部族掠夺、杀戮，乃至消失的悲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活了下来，那些人却化作了沙海下永远的枯骨。活着的才是真理。

　　想要活下去，你就得学会战斗，你就得学会残忍。有时候不是本性如此，而是为了活下去你必须如此。

　　环境能够造就人，这句话在大部分的情况下说得都没错，沙漠之中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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