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显然不会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受害者。

　　一路上，他们零零散散地遇到了越来越多的瘫倒在地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普利斯特总会停下来救治，李二他们也会停下来等待普利斯特施救完之后再上路。

　　或许普利斯特曾经真的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虽然有一些少人是像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女人那样会道谢，但有更多人在可以动弹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沉默地盯着他，接过普利斯特替他们收好的食物之后就直接离开。有些反应过激的甚至会朝普利斯特吐一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有谩骂，没有打砸，但看起来这是这片土地之上对一个人最大的误入和否定。那些人都认识他。

　　看着那些人走起路来显得怪异的身形，李二想到的却是那句话：“为了节省力气，做事总要达到最大效率。如非必要，说话甚至都是一种奢侈。”吐口水也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代替，水也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那些虫子……”普利斯特突然说话了，这个时候他们身旁并没有别人，很现任，他是说给李二他们听的，“是受了昨天晚上的影响。”

　　昨天晚上？李二回想着昨晚的事，昨晚唯一的不同只有普利斯特对他们的救助，李二现在还能回想起无数黑色的小虫从自己身上窸窸窣窣地爬下的感觉。

　　“看起来我们破坏了平衡。驱赶了一处，总会有另外一处的增加。”曼吉克斯突然说道。

　　普利斯特点点头说道：“是的。那种虫子总是需要找到食物的，而且，他们移动的速度很快。”

　　戴维安不解地问道：“为何不把它们全部灭绝？这种虫子，杀掉不就好了。”

　　“自然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但凡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总是有其存在的理由的。”曼吉克斯在村子中的主要活动并不多，除了饮酒就是冥想，都是为了能够达到和自然和自己的灵魂沟通的目的，他很在意这方面。

　　普利斯特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他说的没错，就是为了平衡。那些虫子看起来有害，可是……他们不能不存在。”

　　他突然停了下来，手中覆盖上了白色的能量，这和他已经展现出来的已有的能量完全不同，这一次更为锋锐，犹如手持利剑。

　　普利斯特单膝跪地，仿佛在向大地祈祷，他双手探入眼前的泥土之中，犹如烧红的铁刀划过黄油。微微用力，一块完整的泥土被他取出。

　　“看吧……”

　　他并没有将泥土离地太高，所以李二他们能够很明显地看到无数黑色的甲虫在泥块之中来来去去地穿梭，有一些慌乱地从泥块之中跳下，潜入了被挖出的那个土坑之中消失不见。

　　普利斯特手中的光芒渐盛，越来越多的黑色甲虫从泥块之中跳出，李二甚至怀疑这个泥块是否就是这种虫子构成的，值得庆幸的是这种虫子本身并不带有异味。

　　黑色甲虫终于全部跳出，普利斯特轻轻晃动了一下双手，原本看起来颇为牢固的泥块就这样慢慢地散落，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吹走，普利斯特手中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植物根茎。

　　“这是还没发芽的那种，等到明天早上，它就该探出头来了。”普利斯特将它埋回土坑之中，然后填满。“你们看到了，这种虫子无处不在。”

　　他站起来，眼睛微微眯着眺望远处逐渐下坠的夕阳：“有人告诉我，这片土地被诅咒了，我们应该将它从诅咒之中拯救出来，顺便宣传神的荣光……是的，我信仰某个神。我有一个请求，今晚不要生火好吗？我能保……让你们不被那种虫子侵扰。”

　　三人并不是什么柔弱的人，就连李二都有自己自保的手段。有时候生火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提醒自己仍然弱小的一种习惯，有普利斯特的请求，自然是应允的。

　　黑暗似乎特别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没有明火和美酒。

　　普利斯特走到李二跟前，手中微微冒着白色的能量，上面感受不到任何敌意，他的眼神如同阳光一般温暖：“如果可以的话……”

　　李二点了点头，于是他在李二的头上撒播下如同早上救治那个女人一样的能量，李二惊奇地发现自己如同夜晚之中的萤火虫，在被黑暗萦绕的旷野之中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微弱光芒。

　　等到普利斯特再开口的时候，在场的四人身上都带着那种微弱的光芒：“这能让我们不会被虫子太过打扰。”

　　似乎是夜晚融化了普利斯特白天坚硬的伪装，他叹了一口气，开始解释白天的事情：“我曾经属于某个军队……是的，军队……”

　　关于军队的点普利斯特并没有牵扯太多，他只是接着说道：“有一天，一直告诉我们该去往何处的那个人对我们说，有一片土地被恶魔诅咒，我们应该净化它，宣传神的荣光。我们照他所说的做了，因为他从未辜负过我们，我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虽然那只是众多失败中的一种……就算神会庇护我们，他也无法保证每一次的胜利。”普利斯特疲惫地说道，“我们在武力的层面上胜利了，那个人告诉我们总有一些未曾受到神灵庇护的人需要用特别的方式来对他。我们这些在神灵赐福之下的幸运儿有这样拯救那些人的义务，神对每个人一视同仁，只是拯救一些人的方式不一样……”

　　“但从根本上，我们失败了。按照他的说法，这片土地仍然正在被诅咒……可如果一片土地以神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存活繁衍着，那么它就不属于神灵庇护的范畴吗……这样的神……神不该是全知全能的吗……”

　　但普利斯特并没有纠结太久，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荒野之中一定传播了很远：“这片土地的人们生活的基础是那种植物根茎，它除了能够充饥之外还能补充一个人一天所必须的水分——但对于这片土地而言，它能够活下去的根基却是这种虫子……”

　　“很不可思议。”曼吉克斯的话语之中疑惑的成分并不多，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这种虫子在这片土地之中的重要作用，李二看到他正盯着手中的什么东西出神。

　　李二和戴维安理解不了，也就静静地听着普利斯特解释。

　　“那种小虫子是这片土地能够活下去的关键，如果没有它们的话这里早该化作沙漠了。呵……诅咒，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诅咒。它们被称之为利弗尔，在当地的语言中的意思是是“生命使者”，因为它们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如果没有这些利弗尔的话，这片土地残存的希望也已经没有了。诅咒……我们才是诅咒，不论对于他们还是我们来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那些其貌不扬甚至看起来令人发麻的小虫子能够收集这片土地夜晚空气中的水分，真的太巧妙了。他们所收集的水分往往会超过一只甲虫所需要的太多太多，我甚至无法分辨它们究竟是为了自己的存活而收集还是为了这片土地的生命而收集。它们就像是这片土地用来拯救自己的手段，从空气之中为自己偷来无限的生机。”

　　“真的存在天生就是罪恶的东西吗？当一个神无法理解一片土地生存的方式的时候他还能称之为神吗？如果真的有诅咒的话，我们这群突然的闯入者才是真正的诅咒。那个人给我们的命令是将神的荣光撒播到这片诅咒之地，哪怕发生流血的事件。总是这样……当一片土地固执地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而无法被说服的时候，我们总会带着刀与剑前来，总是这样……”

　　普利斯特的精神显得更加萎靡了，显然关于神和正义的话题让他倍感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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