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西亚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就算是落魄的母龙，也不该被你这样的人类威胁！”

　　“那么，您是要试试我能不能伤害到您的孩子吗？”李二发现自己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咧开影响到视线的地步，因为脸部肌肉的拉伸而使得眼前看到的东西变得狭窄起来，李二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已经蓄力完毕的猎手，细眯着眼以更加精确猎物的位置，虽然此刻的光线是微弱到看不到眼前的程度，“尊敬的女士……”

　　一边说着，李二发动了暗影步。冰凉的能量覆盖全身，熟悉的感觉让他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强大感，但进入暗影步状态后的冰凉感觉也让他冷静下来。耳边几乎能够听到血管里炙热的血液在咆哮的声音，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在黑暗中捕猎的杀手，不远处的母龙维西亚就是他要猎杀的猎物，龙？不过是比一般的野兽体型更大，爪子更锋利罢了，噢，对了，它们还会喷火。

　　李二一步步朝着维西亚的方向走去，眼前的景色随之变换，原本暗影步已经进化到了可以看到正常环境的地步，但此刻光线并不充足，他在暗影步状态下的视角又变成了黑白的世界。柔和的黑色世界之中，不时会有顺眼的白色块状或是线状物体呈现，不远处的母龙维西亚正是被白色勾勒出的一整个巨大的形体，但在李二意料之中的是，维西亚的身上又很大一部分正在被灰色侵蚀。

　　经过多次的使用，李二已经大致能够分辨出暗影步的玄妙之处。黑白视界中有两个极端，黑色代表的是能量的缺乏状态，白色代表的是能量的充盈状态，两者之间的颜色代表不同程度的能量形态，李二暗影步状态下说是黑白视界，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偏向白色的灰或是偏向黑色的灰，并不是非黑即白。通过暗影步视界下的黑白分辨，可以大致判断一个生命或者一个物体、区域的能量强度，现在维西亚，这个强撑着展露獠牙的母龙身上的白色正在逐渐被灰色吞噬同化，这意味着，她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脚步轻轻地走到维西亚的身后，李二能够看到母龙就像是一个黑白默片中谨慎的守卫一般，种种动作在他看来显得十分滑稽。或许是所有存在自我意识的生物都会有被称之为尊严的信念或者说特质，维西亚不愿相信在她看来弱小的人类的威胁，但出于一个母亲的警惕，她又不得不防备四周。

　　在暗影步状态下的李二处在一种奇妙的平衡之中，即热切又冷静，他狂热地希望像一个猎手一样，向眼前的猎物展现自己的强大和威胁性，但同时，他又冷静地一步步靠近，如同与兔子搏斗的雄狮，小心翼翼的凝聚全身的力量企图发动致命一击。但实际上，他不是狮子，眼前的猎物也不是简单的小白兔，这样的反差反而使他更加地兴奋与冷静。

　　李二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指靠近维西亚的尾巴，悄悄地解除暗影步，手指悄悄地点上尾巴的末梢：“您看，就是这样的威胁哟……”

　　啪！

　　咚！

　　两道声音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维西亚几乎是瞬间就转过了身，尾巴不安地甩动，尾尖残留的触感告诉她刚才的事情不是幻觉，她打中了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打的不错，嘶……可以说是很痛了。漂亮的一击，不愧是一个健康的女性呢……可是，不知道还在蛋壳里的小龙能不能像您那样强壮呢……我是说，如果我碰触龙蛋的时候不是用手，而是一块石头或是铁锤什么的，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完整地孵化出来呢？”李二嘴里一边说着恶劣的话语，一边感受自己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一道道清凉的气息从心脏部分流转到身体各处，最多的还是刚刚受伤的右手，大概是深可见骨了吧……

　　龙族不愧是经常被传说歌颂的生物，就算是这样一条看起来已经虚弱了许多的母龙也能够给李二造成几乎致命的伤害，但好在他还是挺了过来，混沌之心已经不知道救过他多少次了。刚才他只是轻轻地用手指点了一下维西亚尾巴的末端，可她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尾巴急速地收缩蓄力，下一秒就穿过李二的右手击打到了他的肚子上，他整个人被击飞了一大段距离，躺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这大概就是被火车撞了一下的感觉吧？虽然看起来一条巨龙和火车没得比，但在这个瞬间能够造成的破坏力已经不下于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撞击产生的冲击力了吧。”李二的脑海里想着的是和嘴上完全不同的事情，但嘴上的威胁话语完全没有停，“您的反应速度真快……但很显然，您无法发现躲起来的我。这种方式虽然不太绅士，但在实现自己目的的时候，意外地有用呢……怎么样，女士，您还打算坚持您所谓的龙族的尊严或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吗？我所求的可不多，我只是想让您告诉我那条火龙的位置或是指点我该如何去找那条火龙，就像您关心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很关心那个被抓走的女孩。”

　　“您考虑好了吗？”李二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躺着的，混沌之心正在修复他的右手，手上传来的感觉很痒，他有点想挠一下，“如果用商人的话来说的话，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您说呢？”

　　实际上，李二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他现在就像是在玩cosplay。现在的李二说出的所有话都是他说出来的，也是他在想的，但这些话语、姿态、气势不会在他平常的生活之中展现出来，只是在面对母龙维西亚的时候需要一个邪恶的、无良的混混般的角色，他就拥有了这样的语气。等到他再回到曼吉克斯和戴维安他们面前的时候，又会变成那个没有什么特色的李二了。

　　“但龙族之间不能相互背叛，这是斯拉瑞克大人说过的……”

　　李二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空地上的那些蛋壳总不是什么巨型鸟类的。我想，丢失了自己孩子的那些母亲此刻恐怕正悲痛欲绝呢。人类和龙族的母亲在这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李二只是截取了戴维安和曼吉克斯的猜想，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我能够确定这就是维西亚吃掉的其它龙蛋的残骸，但很显然，他猜对了。

　　“附近……没有足以支撑我孵化孩子们的猎物……我不能冒险，我不能冒险……”维西亚的声音有些畏畏缩缩，“你很卑鄙。”

　　李二思索再三，最后他选定了感觉比较酷的一句话回答：“谢谢夸奖。既然您已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了，那么再说出一个火龙的大致位置也没有什么难的，不是吗？开始总是很难的，您已经跨过了刚开始的阶段啦。”

　　李二现在已经能坐起来了，黑暗的环境让他能够自如地舒展各种各样的姿势，实际上，他现在正在搔首弄姿，主要是混沌之心修复伤势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很难控制的瘙痒，那是肌体在修复的时候对神经末梢产生的刺激，是生命的悸动。如果这是在人前的话，他还会稍稍克制一下，但现在是在黑暗之中，就算是龙族应该也不具备夜视能力吧，有也没关系，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用手去挠痒实在是很舒服的一种享受。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维西亚一边缓缓地告诉李二关于火龙的情况，李二一边在全身挠痒。

　　“龙王疯了……斯拉瑞克大人已经变得疯狂，他不再是曾经的神龙了……”维西亚开头就是一句和火龙没有太大关系的话，“原本的大人推崇秩序，这也是他一直致力在做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要求我们破坏，他开始在龙族之间散播混沌，他开始推崇混乱……他让我们开始捕猎人类。所有的年轻龙族都变得兴奋，他们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大部分袭击人族的龙都是年龄很小的，斯拉瑞克大人又一次成功地控制了整个龙族，就像他曾经做到过的那样。只是，前一次是让龙族焕发了新的生命，这一次却是在将龙族推向灭亡的深渊……神龙疯了，所有认识到这一点的龙族都开始逃跑。我不是最先跑出来的，但同样被宣布为叛徒。”

　　维西亚的声音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和苦涩：“可是，不知道该说不幸还是幸运，我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一个母亲。我必须活下来，我必须让孩子成功孵化出来，他们一定很像他们死去的父亲——那群该死的家伙们！我亲眼看着克罗安被他们戏谑着撕碎，他们甚至将他的头颅用来嬉戏！该死的！他们这样对我们，我就这样报复他们的孩子又怎么了？”

　　“更何况……”维西亚的声音冷静了下来，“孩子们需要一个健康的母亲将他们孵化出来。我不能轻易在外捕猎，龙蛋之中的营养足够我支撑到孩子们出世。火龙一族也参与了对人类的猎杀，但他们拒绝了追逐我们这些背叛者的任务，这也是我不想告诉你的原因。为了孩子……你说得对，既然连同类的龙蛋都已经吞噬过了，再出卖他们也没什么难的。”

　　“我们龙族生活在厄尔多姆，但因为各个种族的习性不同，大多是相近的族群聚集在一块相对固定的地方。除非是遭遇了强烈的反抗，否则火龙会将他们的猎物先蓄养一段时间之后再杀死，这种奇怪的习惯不被我们其它龙族理解，但在他们族群之中确实是一种流行的习惯。我想你的小女朋友应该还活着，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

　　“我不认识火龙族的领地。”

　　“我能指给你。龙族之间会有一些特殊的感应，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主动开启的，这是斯拉瑞克大人为了团结我们而特意创造出来的方式，你过来，拿着我身前的这块鳞片，触摸之后就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李二走上前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进入了暗影步，维西亚没有感应到他，但她的动作并没有停。

　　李二看到，在暗影步视界的白色之中，维西亚回过头在自己右脚上狠狠地撕扯了一番，然后将什么东西放在了自己身前。

　　李二现出身形，没有受到袭击。他拿起放在地面上的那块鳞片，入手处黏糊糊的，还有一些热量，这是刚刚从维西亚身上撕扯下来的。

　　他的心中显出一种奇特的感应，似乎指向某个方向。

　　“谢谢你，对于前面的威胁我很抱歉。我不得不这样……”李二不管维西亚看不看得到，还是行了一礼。

　　“就算这么说，也不能改变我对你的印象，你很卑鄙。”

　　李二没有答话，他转身离开了，朝着鳞片所指向的方向。

　　身后的维西亚突然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龙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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