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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亨酒楼的伙计,瞧见秦家少爷来了,急忙上前,将他往楼上引。
秦修远腿脚不便,一般在云锦坊,他不轻易上阁楼,若要上去便待上一整天。
那个洋人买办没有注意细节,直接将酒席定在了酒楼的三楼,对于秦修远来说,上去挺吃力。
沈如故就跟在他的身旁,她的内心很挣扎,扶他还是不扶他?
挣扎过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扶秦修远,对方看出她的动机,即刻抬手打住。
只听他说:“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
这样的语气,较之先前和她说话,要冷上几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秦修远的禁忌,貌似就是他那条腿,沈如故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秦修远的余光里,是沈如故很尴尬收手的动作,他的腿坏了之后,他早就习惯没有人扶的日子,就算是秘书他也不让。
方才她是好意,他的反应大了些,倒是让他有些歉意。
平常沈崇楼会教她法文,加上进了女大,法文先生也会教她,在沈如故的帮助下,秦修远的生意谈得很顺利。
几人坐在一桌吃饭,那个洋人,点了些酒,要和秦修远喝。
若是她没记错,秦修远只喝茶,不出所料,秦修远将酒推了回去,摆手拒绝。
那人却将苗头转向了沈如故,穿旗袍的女人,身段凸凹有致,很吸引人,尤其是洋人。
洋人眼里面带着点点的浓色,绕到了沈如故的身后,拿着酒给她倒了一杯。
沈如故解释自己不是那些大剧院的小姐,陪跳舞还陪喝酒,洋人却对着她说着不入流的话。
大致的意思就是:秦少没有太太,既然会带你出来,自然你是他玩过的女人,陪一个也是陪,陪两个也是陪,装什么清高。
坐在沈如故身旁的秦修远,眼皮轻颤,脸上之前谈好合同的喜悦再也找不到,一如既往清冷到冷漠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沈如故纤白细嫩的手,紧拽,关节泛白,这样肮脏的话,她不能容忍。
她看了一下身边的秦修远,他和寻常没有什么两样,手里还拿着筷子,夹住了餐盘里的虾。
也是,他听不懂法语,自然不知道这个洋人在这么羞辱她。
沈如故就要站起来,哪怕这个洋人还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她也待不下去了。
秦修远的手却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沈如故起不了身,她瞪大着眼看着秦修远。
他就算再听不懂,瞧见洋人给她倒酒,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秦修远还真当她是来陪人喝酒的?
她要甩开他的手,却被秦修远拽得更紧,沈如故甚至感觉到疼。
秦修远空出来的手,拿起旁边已经密封好的合同书。
他的手离开沈如故,紧而,两只手捏住了合同书的中央,将合同书撕开变成了两半,扔在了洋人的脸上。
洋人因为没有被人扔过东西在脸上,怒骂着,很是难听。
秦修远拉住了沈如故,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告诉他,我不与不懂尊重二字的人合作。”
沈如故如实将这话翻给洋人听,那洋人听到这里,带着羞愧停止了怒骂。
瞧洋人的样子,好似要和秦修远解释,秦修远却拽住了沈如故的手,将她的手裹在了掌心。
他拉着沈如故就往外头走,步伐急切踉跄,沈如故有些懵。
可当她缓过气,心里竟然生了疑,莫不是秦修远听得懂那洋人说的话,不然,为何他如此生气?
倘若他真听得懂,又为何,让她陪他来谈生意?
沈如故很想问,可她又不知道怎样开口问,于是,当秦修远走到楼下的时候,两个人都站稳。
她极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用法文,试探的口吻说了一句:“Affinité-prédestinée-a-toujours-possible-de-les-rencontrer。”
若是他能听懂,定然会有所反应,若没反应,便是她多疑了。
结果是,秦修远没有反应,他依旧往前走着,她跟了上去,彼时,他已经打开了车门。
望着迎面款款而来的沈如故,那一刻,秦修远期望时间定格。
她的美,如此动人心魄。
有的人,带着目的接近别人,却不想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沈如故不会知道,他的心,随着她那一句法语,好似平静的水面砸进的石头,扑通一声,扰乱了一池春水。
她说的话,他都听得明白:缘分总是可遇不可求!
秦修远让司机先送沈如故回颐和路的公馆,沈如故向他道了谢。
车子调头离开,她下车后却不料沈崇楼提前回来了。
此时,沈崇楼就站在公馆门口,那双鹰厉的眸子,带着血红的神色,死死的凝着她。沈崇楼逆光站在公馆的门口,暗夜下的他,冷漠的表情更是显得骇人。
沈如故还想着瞒他,却不料被抓了个正着。
青慈那丫头低着头,显然挨了批。
青慈和瀚哲远远的站在沈崇楼的身后,见四小姐回来了,挤眉弄眼,就是为了提醒沈如故别惹了正生气的三少。
沈如故硬着头皮上前,心里很是忐忑,夜里的风,透心凉。
他的怒意,哪怕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路,她都能感觉到。
当她离沈崇楼越来越近之时,他那深邃的星目,直射着深沉的视线,像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她。
沈如故心慌,也没底,想着他惩罚人的方式,总是让她心生胆颤。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当着他的面,没等沈崇楼开口,一溜烟跑进了公馆。
青慈瞪大眼睛,瀚哲显然也被沈如故的行为吓了一跳。
沈崇楼还未转身,就听到公馆楼上砰的一声,是她房间关门的声响。
沈崇楼指着里面,对着青慈和瀚哲一顿低吼:“瞧瞧……你们倒是瞧瞧,这哪里还有女人家家的模样,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有青慈你们敢合起来骗我,这笔账瀚哲你解决。”
楼上的那个等着他,青慈这没心眼的丫头,也只能要瀚哲来罚了。
他说完,怒意不减,大步流星追上了楼,她的房间打不开,却也难不倒他。
砰的,比她急切关门的声音要大得多,紧接着,沈崇楼犹如洪水猛兽一般,闯了进来。
坐在梳妆台上正摘下卡子的沈如故,反头一看,心顿时间提了起来。
她惊恐的望着沈崇楼,他此刻正冷笑着。
她今日,陪着秦修远在外头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坐秦修远的车回来。
当他瞧见她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恨不得即刻扑上去撕碎了她。
“我让瀚哲通电给青慈,你那忠心耿耿的丫头,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瀚哲,你在公馆温习功课,不想让人打搅复习,所以不听电话。”他吐字,字字清晰,近乎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崇楼一边说,一边朝她靠近,厉声厉色的样子,让她不禁后退几分。
沈如故紧贴着梳妆台,她靠在那里,毕竟说谎是事实,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温习功课跑到秦修远的车上了?”蓦然,他的话音一落,沈崇楼就掐住了她的下巴。
沈如故结结巴巴的解释,她心情也挺乱的,良久也没有说明白缘由。
他变得不耐烦:“够了,我不想听,来南京不学好,若我不在,你岂不是要和他跑了?”
沈崇楼也是气话,沈如故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话来伤人,在他眼里,她轻贱到可以随意要去当太太的地步,自然会轻看她。
被他触碰,她很抵触,甚至和他站得这么近,鼻前都是他的气息,更是让她觉得窒息。
沈如故挣扎着,双手扒拉在他的手腕上,想让他松手。
她别过脸的动作,让沈崇楼看清楚了她脸上那道轻微的伤痕,看上去不是新伤,应该恢复了一两天,像是指甲划伤的。
沈崇楼想到她带着笑意从秦修远车上下来的样子,心里有东西在作祟,他忽然想着,这划痕是不是和秦修远有关?
若是真是秦修远伤的,他定然饶不了秦修远。
他更是收拢了五指,问:“这伤哪来的?莫不是他动了你?”
沈崇楼的眼睛就像要喷出火来,他没等到沈如故的回答,他想到以前在江北的‘狐朋狗友’玩了风尘女子,说是容易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她身上若是有痕迹,便验证了他的猜想。
“不回答?那好,我亲手验。”话毕,他捏在她下巴的手,没有松开。
而他另一只撑在她身侧的手,却游戈而下,撩起了她那旗袍的下摆。
她房间的门,早已经被他一脚踹进来,给弄坏了,房间大肆的敞开着,虽然公馆只有青慈和瀚哲,可他竟然依旧不避讳的做这样的事情。
沈如故想叫不敢叫,她在他怀中挣扎着,不让他碰到自己。
刺啦一声,侧面的盘扣崩开,沿路好几个都被扯坏了。
“沈崇楼,你混蛋!”沈如故恼羞成怒,她瞪着沈崇楼,眼里掩盖不了的恨意。
她竟然恨他,呵,和秦修远一起溜达一天是不是开心了?
是不是就像他当年悸动到只要见着她就会心乱跳的地步,她又是不是面对秦修远也小鹿乱撞?
沈崇楼骤然收拢了她旗袍的下摆,顿时间,那柔滑的布料团在他的掌心。
只要他再稍稍用力,她便衣不蔽体。
“这样就混蛋了?看来,你没见识过真正的混蛋是什么。”他愤怒,同时愤怒背后,有带着些许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