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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腐肉取下来,出船寻找黄河水耗子。
行到河中央的时候,我停下乌篷小船,支起一根钓鱼竿,前端挂着腐肉垂进水里。
这幅场景连我自己都感觉好笑,见过钓鱼的,钓虾的,钓王八的,恐怕没谁见过钓耗子的吧?
午后的太阳很毒辣,热得我头晕眼花,我坐在乌蓬小船里面闷热难耐。
从午后一直坚守到傍晚,就在我以为今天可能一无所获的时候,鱼竿忽然颤抖了一下。
我心中一喜,知道这是有水耗子在觅食了。
因为普通的鱼类是不可能吃这种腐烂变坏的猪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水耗子正在水下活动。
鱼竿颤动的越来越厉害,很明显有只水耗子在下面拖拽腐肉。
腐肉里面藏有鱼钩,水耗子一旦咬上腐肉,就会被鱼钩给勾住。
我没有立马行动,而是静观其变,看着浮漂子在水面上一圈圈的转动。
腐肉在水耗子的眼里是美味佳肴,贪吃的水耗子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看这状况,水耗子肯定上钩了,它拼命游动,是想挣脱嘴里的鱼钩。
我赶紧稳住鱼竿,以免鱼竿被发疯的水耗子拖走。
其实钓耗子跟钓鱼大同小异,我并不急于把它拉出水面,而是控制住鱼竿,时而放线,时而收线,迅速消耗水耗子的体力。等到水耗子游不动的时候,我就能轻易将其拉出水面。
黄河水耗子的个头比普通老鼠大得多,就跟小猪崽一样,又肥又圆,力量也大得惊人。
我双手握紧鱼竿,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都被颤抖的鱼竿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但是我不敢松手,现在正和水耗子在角力,稍稍的松懈都会前功尽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见水耗子的踪迹,像一颗浑圆的黑球,在水下疯狂挣扎,搅得水花哗哗作响,不断有水沫子飞溅在我的脸上,身上,把我浑身上下弄得湿漉漉的。
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是河水哪是汗水,幸好那鱼竿非常坚韧,若是普通鱼竿,只怕都被水耗子折断了。我双手紧紧抓牢鱼竿,脚底蹬着船舷,用尽吃奶的力气跟水耗子周旋抗衡。
由于水耗子挣扎过猛,嘴里的鱼钩越刺越深,可能撕裂了它的嘴巴,水面上慢慢泛起殷红的血迹,把面前的一片水域全都染红了。
伴随着鲜血的流失,水耗子的挣扎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终于,我瞅准时机,大喊一声“起!”,然后腰身后仰,猛地一扯鱼竿。
但听哗啦破水声响,一团黑影在鱼线的拉扯下,一下子飞出水面,重重跌落在小船的甲板上。
我抽出事先准备的尖刀,三两步赶到甲板上。
甲板上躺着一只水耗子,毛很长,还在往下淌水,变成一束一束的,像是刺猬。它的模样跟老鼠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个头却有普通老鼠十倍大。最突出的标识就是它的尖牙,形如弯钩,刺破唇角,倒挂在嘴巴外面,寒意森森。
鱼钩深嵌在水耗子嘴里,水耗子的嘴里涌出大量的血沫子,一片血肉模糊,看样子伤得不轻。即便如此,它的嘴里还塞着那块腐肉,把整个嘴巴撑得圆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是血盆大口,更加恐怖。
我见那玩意儿如此恶心,撇撇嘴,上去踩住水耗子的脑袋,手起刀落,一刀就捅进水耗子的咽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下子拔出来,那血水咕噜噜的往外喷溅,泼洒在甲板上,散发出老大一股子恶臭味的腥气。
水耗子扑腾了几下,很快就不能动弹了。
我用尖刀撬开水耗子的嘴巴,将水耗子的两颗獠牙取下来,然后抬脚把水耗子的尸体踢回水里,水耗子的尸体在水面上浮沉了一会儿,随着水流漂向远方。
我用河水把甲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然后把水耗子的两颗獠牙揣在衣兜里,这才摇晃着撸桨回到石磨村。
回到家里,我把《镇河谱》翻出来,对照上面记载的法子,将那两颗獠牙研磨成粉,然后用槐树叶包裹着,放在炕上,用小火蒸熬成糊状,做成两块巴掌大小的药膏。
我带上药膏,去了老宋家。
见到老宋的时候,老宋正躺在树荫下面乘凉,他的腿已经好多了,几乎恢复了原状,血管里面的黑水也不见了,只是隐隐约约还有些淡淡的黑气在流动。溃烂的伤口也已经愈合结痂,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看见是我,老宋激动地站起来招呼我,正在做饭的宋嫂也赶了出来,非要留下我把晚饭吃了再走。
老宋握着我的手千恩万谢,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把我从头到尾夸赞了一番。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受到村里人的敬重了。
而且,实话讲,这种受人尊敬和爱戴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吃过晚饭,我把药膏留下,嘱咐老宋,让他把药膏贴在伤口上,每张药膏贴七天,十四天之后,腿里的余毒就能完全拔除。
回到家里已是午夜,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得黯然神伤。
爷爷临终前让我去十里场镇,寻找文老爷子,是时候启程了!
虽然对于这个从小生长的家,我有太多的眷恋和不舍,但是这里已经被索命门盯上,绝对不是久留之地。因为水耗子这件事情,已经耽搁了三四天时间,最迟明天一早,我就得出发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些常用东西,装在背包里,爷爷的床头柜下还帮我存了些钱,我也带在身上,这个世界没钱根本寸步难行。那本《镇河谱》和那块奇怪的龟甲,我小心翼翼贴身藏好,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宝贝,我可不能弄丢了。
收拾好离家的行李,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想到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心就拔凉拔凉的,怎么都睡不着,一夜无眠。
翌日天亮,我早早起了床,做了个简单的早餐,把自己和黑子都给喂饱了,来到黄河大王的神像前面敬了三炷香,求黄河大王保佑我一路平安,然后带着黑子离开了家门。
黑子仿佛也知道这一去,不知何年才是归期,临走的时候绕着院子跑了一圈,然后蹲坐在院门口,仰颈长啸,我能听出黑子心中的不舍之情。
我背上背包,一人一狗,从此,便是一个江湖。
江湖多险恶,我不知道我和黑子能不能一直走下去,十里场镇的文老爷子到底是谁?我们陈家究竟隐瞒着怎样的惊天秘密?还有,爷爷留给我的那块龟甲,到底是什么意思?索命门又是什么来头?陈家为何跟索命门结下梁子?
太多太多的疑问缠绕着我,我的脑袋都快撑爆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原本以为我们陈家只是生活在黄河边上的乡下人,跟其他乡下人相比,顶多就是会一些奇门异法。但现在看来,陈家的秘密还挺多的,绝不是普通的老河工这么简单。也不知道,那个十里场镇的文老爷子,能不能够解答我心中的这些疑惑?
别了,石磨村!
我孤寂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十里场镇在石磨村下游,我摇动撸桨,驾驶乌篷小船往下游而行。
去十里场镇顺风顺水,乌篷小船驶入河道以后,我几乎都不用浪费力气了,任由船只被河水推着往下游走。
路途中闲来无事,我就把《镇河谱》拿出来翻看,里面除了有各种奇门异法以外,还有修炼内功心法的秘诀,我照着吐纳运气,果觉神清气爽,一整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黑子在甲板上急切地叫唤。
走出船舱,我这才发现外面变天了,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口大黑锅倒扣在头顶。阴风阵阵,掀起层层恶浪,一片天昏地暗之感。乌蓬小船在翻涌的恶浪中跌宕起伏,仿佛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