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余生觉得这四个字可笑至极。
“时先生……”余生挣扎不开,索性就这么站着。
有那么桩事情,若不是他此刻突然丢出这个‘非她不可’,她或许已经抛之脑后忘得快差不多。
此刻想起来,自然不弄清楚不会罢休!
心上复杂情绪腾升,一团乱麻绕着一点点缠紧她的喉管,快要难以呼吸,“时先生,您就这么随便,一个月不到之前我们于彼此而言,就只是陌生人不是么?”
所谓非她不可,无非是下边那玩意儿非她不可……
他就这么随便,非一个陌生人不可?
顾佑洺说……
那个问题,她曾经试探着问过,但并未得到答案。
这个男人向来高神莫测,心里想什么别人轻易看不透彻,余生也不和他兜圈,上一个问题没等他回答,又更快一步直截了当的问他,“时先生,四年前你曾对我产生过兴趣么?”
上一次纠结这个问题,问他是否喜欢过她。
但最终……
此刻干脆锁定了四年前,至少有个了断!
安静。
身后一片沉默,余生感觉腰上那阵力道加重几分,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好似那突然增加又消失的力道就只是她的错觉那般。
可若不是若觉……
这是不是就说明,四年前的确有一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有了这个认知,余生心跳一顿,预备乘胜追击,“时先生……”
“四年前?”身后男人嗓音就是这时候想起来的,略带疑问的语气,打断她没说完的一句话,顿了顿,似乎思考着什么,手腕忽的一转,半带强制的叫她转过身来。
身子紧贴,面对面。
这么个姿势,他另一只手捏她下巴,也因此,不得不对上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眸,里头似有浓墨深渊,他脖颈低垂的弧度都写着优雅。
这么个人,其实是很多女人的求之不得。
余生自认自己平平,即便相貌中上等,但在他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里,却绝排不上多靠前。
男人,瞧上一个女人,尤其这个女人的用途只是床伴,无非图个色相。
显然,这人图的不是这个!
毕竟她记得,这个男人似乎不止一次的言语讽刺过她的外貌和身材……
上方,男人视线自上而下,余生感觉脚趾尖都被他扫过一遍,她似乎成了他眼里的一件物品,这种感觉叫人很不舒服,她下意识的眉心紧皱,要说什么,话也已经到了喉咙口,却仍不及他的速度,“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想这么半天,给她的答案是不记得了!
她不信!
余生眉间褶皱更深,“时先生,如果……”
“大概暗中观察过你?”
话才出口,迎面砸来一句反问,余生瞧见他眉梢微挑了下,隔了会,还有后半句,“瞧上了,想拐上床,但未遂?”
“……”
“毕竟那会下边这玩意还挺给力。”
“……”
余生贝齿下意识咬住下嘴唇,唇上伤口还没好完全,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刺刺做疼,而身侧,拳头早已紧紧捏起。
他嘴里轻飘飘这几个字,如果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
只是恰好被他瞧见,符合了做他床伴的条件,所以暗中观察,而顾佑洺恰好和他为敌,两两对立,误将这龌蹉心思理解为喜欢,所以找上她,并且设计了她。
四年前……
她的悲剧,澄澄的悲剧,这么说来真的全都因他而起?
余生胸口绷着什么,肩膀抖成那样,自认足够隐忍,却终究还是低估了自己!
诡谲的氛围,一圈圈蔓延。
‘啪!’
肉碰肉的清脆响声来的措手不及。
余生感觉掌心一片刺刺的麻,眨眼间,对面男人脸上已经多出几道清晰的手指印,薄薄的一层红。
那声之后,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男人眼底一层风卷残云的怒气伺机而起,翻搅着似要将一切吞噬进去,对着她分明是起了杀意!
身侧,余生抽她耳光的手瑟瑟抖着不受控制。
怎么淡定?
要怎么淡定?
要她怎么接受,自己这一生的悲剧,竟是因为这男人嘴里轻飘飘一句玩笑话而起?
“时谦,你真的是个混蛋!”嘶哑的声音,喉咙里的哽咽克制不住,余生眼底是一层克制又克制之后还是绷不住的浅红,眼眶发烫,那样恨意凛然的和他对峙,“你们这种人,你和顾佑洺,恶心!真的很恶心!不过是披着层优雅外衣,可是有什么用?连骨子里的血都是脏的,当你情人,不如把我丢给路边乞丐!”
如果说上一秒,男人眼底隐隐约约现了杀机。
那这一秒,随着他手腕上移,手指落在她脖子上收紧,足可见是真要将她了结在这里,“余生,你当真是不怕死?!”
死?
男人阴鸷暴怒的嗓音落入耳中,余生反而不再有半点恐惧,甚至没想过反抗脖子上那层渐渐收紧一秒钟能要她命的力道,平静的闭上眼睛,也是那一瞬间,眼底那层薄烫滑落,沿脸颊下滑,落在他手背——
死算什么?
比起这生不如死的四年,死又算什么?
但凡,她脸上有半点恐惧,男人心上那层暴躁足可平息。
可是没有……
半点也没有。
她在等待死亡,静静的闭着眼,一脸平静的叫他没了脾气,何况,那两滴眼泪,手背上滚烫的温度,透过他手背皮肤,渗进血液,蔓延开来,猝不及防化作一根倒刺,刺进他心脏,这浅浅隐约的疼说不出。
她于他,从四年前就不一般!
至于是怎样的不一般……
想到这层,男人心上暴躁又起。
“滚!”余生脖上力道倏地消失干净,他薄唇间阴鸷的一个字落定,背过身去,也不等她有动作,长腿跨开,走几步拿了不远处丢餐桌上的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从这房间离开,房门碰的关上,脚步声远去直到消失。
转眼间,房里剩下余生。
明明男人已经走远,可她脖子上那层力道却似乎还在,有些喘不过气,她绷着身体,却又像一下没了支撑,腿一颤跌在地上,失魂落魄,甚至忘记要哭,只是呆呆坐在那里,木偶般一动不动。
其实这样很好……
孽缘而已,有了恨他的理由也好。
————
余生不晓得自己是怎样睡着的,醒来时身子僵硬蜷缩在地毯上,愣愣瞧着外头一片刺眼的天光大亮。
已经是早上了!
睁眼后她始终眼神呆滞的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好一会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猛地坐起身来。
“嘶——”
好疼!
她坐起来的动作太猛,不晓得牵扯到身体里的哪根神经,准确来说不是一根神经,而是感觉浑身都被车碾过一般,只是坐起身的动作直接疼出一身冷汗。
最疼的还是腰部往下,两腿间……
并且这真疼勾起脑袋里不愿回想的画面,卫生间、车子里……
余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这间酒店的,游魂一样去了医院,见着熟睡的女儿,将她拥进怀中才算安心。
————
澄澄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虽然高烧是退了,但低烧却会往复,余生需要时刻注意她的身体状况,睡不好,失常夜里惊醒的本能反应就是拿体温计去量女儿体温,若温度正常还好,若是不正常,不免又是一阵折腾,冲出去找医生,来回折腾一阵,等于不用再睡。
一周时间,她瘦了快十斤,本就没什么肉的一张脸,下巴变得很尖……
出院前一晚。
余生和女儿一起吃过晚饭,开了电视调到女儿最喜欢的动画片,将她安抚好,然后自己在一边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本身就是匆忙住院,但余生就是闲不下来,似乎手上有点事情在做脑袋才不会去想太多东西。
只是澄澄今晚分明不太感冒电视里她最爱的那部动画片,大眼睛看着余生在一边走来走去,嫩白手指在被子上戳啊戳的,满怀希望的看一眼门外,等发现那边什么都没有,再又一脸失望的看向余生,“麻麻,未来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澄澄了?”
小孩子不懂大人间的敏感问题,对那个男人很是喜欢,日日盼着他来。
只是那天之后,那人以及那人手下的人全都再未来过……
余生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一张脸霎时只剩苍白一片,本不想提起那个男人,只是抬头瞧见女儿纯真的一张小脸,到底是走两步过去在床边坐下,抬手抚了抚女儿额头碎发,“澄澄很喜欢他么?”
“辣么多喜欢!”澄澄伸手比划了个大圈,用力点点头。
“……”余生有些头疼,虽心有不忍,但还是摆出一脸不悦,“那如果只能选择一个,澄澄是要麻麻,还是要他?”
小丫头一下看出余生的不开心,纠结的啃了啃手指,不晓得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余生起身就走,“既然澄澄不喜欢我,那澄澄一个人呆着好了。”
“麻麻!”小丫头一下拽住余生衣摆,“澄澄没有不喜欢麻麻,只是、只是……”
“没有只是!”余生严肃出口打断他要说的后半句话,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丝警告的味道,“澄澄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直在你身边,也不是说那个人不好,但麻麻很明确的告诉你,他不会再来看你。”
不会来,她也不希望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