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绵延至无尽遥远处的石桥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薛川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难以再移开视线,只觉心头一阵恍惚,便涌起一股想要循着那石桥上的斑斓灯火,去往那无尽遥远的未知的欲望。
然而就在这时,神秘女子清冷的声音在薛川身后响起,让他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觉得自己活够了,你大可以继续看下去。”
薛川咧了咧嘴,赶忙扑打着江水,让自己转过身去,不再凝视那宏伟而可怕的石桥。
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一直试图将他拖入江水中的浮尸都是化成了零星的绿色光华,纷纷汇入了薛川身后的石桥之上,在桥梁上沉浮,漫延向遥远的黑暗。
数不清的尸体,竟是都纷纷化作白骨,缓缓沉入了江中。
“那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吗?”薛川不敢回头,只得稍稍偏过脑袋,如此问道。
神秘女子却是紧盯着那座石桥:
“没错,传说中引渡亡魂的桥梁,超越了生死与古今的存在,将阳世的孤魂接引至幽冥......”
“但凡有阳间的生灵在不正确的时间看到了它,不论是否阳寿未尽,都会被勾离三魂七魄,前往阴死生灵的国度...”
神秘女子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薛川面前,后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神秘女子挑了挑眉:
“意思就是,如果不是我在,你现在应该已经去排队喝汤了。”
薛川闻言讪笑一声,对于那神秘女子所说的喝汤所指为何物,熟读各类神话志异的薛川自然是清楚无比。
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前世无望,只盼来生。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神秘女子忽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薛川也是堪堪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朝着神秘女子所指示的方向看去,胸口便被一条带着血迹与锈迹的沉重锁链骤然贯穿!
“唔!”胸口被贯穿的痛楚可不是寻常之类,薛川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顺着铁链的源头传来,竟是生生将他从江水中拽出,拖向那铁链的源头!
“砰!”一声闷响,薛川便砸在了几具冰冷的尸体上,甚至还让那几具仍旧在挣扎的尸体溅出了些许尸水。
“呃!”薛川仰躺在那些尸体上,强忍着胸口处撕心裂肺的痛楚,用手拂去脸上的水渍,勉强睁开了双眼,引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充满死气与怨念的眼眸!
薛川当即心神剧颤,连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赤足少女的邪恶双眼。
“等..等等!我...唔啊...我可以...可以替你...将那最后一人...的转世身...带到你的..呼啊...面前,请...请给我一次..机会....!”
薛川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份力,才挣扎着说出了这一段话。
接下来的沉寂,对薛川而言,就是临死前的绝望审判。
“若有食言,以命相抵!”随着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那贯穿了薛川胸膛的铁链便缓缓抽离,将薛川捆住后便扔到了先前那小舟之上。
薛川仍旧是不敢睁眼,挣扎着起身,跪坐在小舟上,朝着赤足少女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艰难道:
“定然信守诺言!”
待得薛川睁开眼,却是惊讶地发现,自己胸口的伤口竟不复存在,身体也涌出了许些气力。他抬起头去,那赤足少女和神秘女子都是不见了踪影,而那江上弥漫的浓雾,也是逐渐散开了一条道路,道路对岸,依稀可见柴禄村的阑珊灯火。
这时,神秘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虚无缥缈了许多:
“她无法上岸,但你也无法离村,莫要心怀侥幸。”
薛川认真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摇起了船桨。
......
待得刘丰苏醒之时,只觉得头昏脑胀,想要摇摇头驱赶这种难受的感觉,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
“什么玩意?”刘丰皱起眉头,试着动了动手,便发觉自己的四肢都被束缚在了一张简陋的担架上。
这担架出了那一层布匹外,模样倒是酷似竹筏,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那芦江的诡异,刘丰在看到这竹筏担架的那一刻便涌现了许些不好的感觉。
“咳咳。”
不远处,熟悉的咳嗽声传来,刘丰的双耳微微一动,便立刻便过头去,果然看见了半边身子都隐匿于灯火下的阴暗处的柴禄村村长。
“李村长,您这是...?”刘丰感受了一下后脑的疼痛,再加上对昏迷前记忆的零散拼接,也是意识到局面的诡异。
老村长缓缓踱步到刘丰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浓浓的灰烟吐在了刘丰的脸上,熏得后者一阵猛咳。
老村长不知从哪搬来了一把椅子,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坐在了刘丰旁边,开口道:
“她追了我这么多年,都没能夺走我这条命,还要多亏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材。”
听着老村长沧桑却带着讥讽意味的话语,刘丰思索了一会儿却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柴禄村村长在担架的竹棍上敲了敲烟斗,顺便拍了拍刘丰的肩膀,冷笑一声,如此说道:
“你们这些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应该也早就做好遇到'正主'的准备了吧?
刘丰两眼一睁,脑袋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老头子,竟是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柴禄村村长的笑容愈发冷厉,就见他站起身,开始绕着刘丰踱起了步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凡有点能耐的高人,都看得出其中凶险,不敢掺合分毫,也只有你们这群不自量力的愣子,才会觉得有机可乘。”
刘丰的眼珠转动了几圈,也是想清了其中的许些因果,一头冷汗不禁噌噌地往外冒。
“嘿嘿,每五年都要死上六个人,这六个人里,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骗子可是填补了不少空缺,在你们之前那些家伙,大多都已经沉尸江底了。”
柴禄村村长忽然停下了脚步。摇曳的灯火映照着他充满邪气的笑容,使得刘丰心中一阵悚然。
“加上你那个坐着小舟去送死的兄弟,应该也足够了。”
柴禄村村长拍拍手,几个青壮便从四下里冒了出来,麻利地抬起竹筏架子,便扛着刘丰朝着这阴暗的房间门口走去。
“等一等!有事好商量!先——呜呜!”一大团麻布被粗鲁地塞进了刘丰的口中,让他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呜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柴禄村村长是最后一个走出库房的人,关上库房大门之前,他朝里面扫了一眼,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自语道:
“嘿嘿,化身厉鬼又能如何?当初还不是被我活生生玩死?”
“哐!”
库房的大门关上了,村长和那四几个青壮的身影也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多时,库房外的另一处阴影中,慢慢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老村长身边的张姓汉子。
就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心中思索着什么。良久以后,才向着村长等人消失的方向走去。
柴禄村的人手基本都聚在了一块,几十根火把将江水的漆黑也是映亮了些许,但仍旧无法驱赶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恐惧。
刘丰正被几人一齐抬着,缓缓推送进了江水中,只剩半边还在岸上,等待着村长的最后下令。
看着跌宕起伏的江水,柴禄村村长的脸色也是隐隐带上了一些忌惮。他又抽了一口烟,便摆了摆手:
“推下去吧。”
那几个青壮闻言,皆是一齐用力,就欲将承载着刘丰的竹筏推入江水。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江水中却是传来一阵水流声,让柴禄村村长眉头一皱,出声制止道:
“慢着!先别推!”
站在江边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李村长定了定神,仔细看去,便是看清了不远处是何物,只见那一页小舟,正以一种不紧不慢的姿态,缓缓向岸边靠拢。
而小舟之上,一席白衫的薛川正襟危坐,慢慢地摇动着船桨。
李村长瞳孔一缩,心中惊疑不定,暗道:
“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面对着这忽然变得神秘起来的年轻人,李村长也是探不清虚实,只能静待其变。
待得小船靠岸,薛川便放下船桨,站起身来,抖抖衣襟,信步走下船来。
当薛川看见被捆成粽子似的刘丰,以及发觉了后者眼中的欣喜若狂后,也是眉毛一挑,看向柴禄村村长,拱手道:
“李村长,不知我这同伴是犯了什么事,竟被你如此对待?”
而在心里,薛川则是冷笑不已。早就明白前因后果的他自然很清楚,这心肠歹毒的老头其实只是想拿他们当替死鬼罢了。
李村长沉吟片刻,道:
“先前你这同伴在角落与另外几人交流时,竟然道出你们是行走江湖的骗子,故而村民心头怨愤难平,便做出了这种冲动之举。”
李村长这一段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反而将矛头指向了薛川等人的来历,将真实的目的彻底掩盖。
然而薛川可不是傻子,面对这种情况,薛川做出一脸惶恐之色,连忙快步走到李村长身边,连连作揖道:
“这如何可能?定然是我那兄弟脑袋糊涂了,才胡言乱语罢了!”
李村长看见薛川这种反应,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便看向刘丰,道:
“既然是胡言乱语,想必薛师傅也是有些能耐的高人,那么不知江中水鬼之祸....?”
薛川连忙陪笑:
“自然是解决了,现在还差一个小小的步骤就皆大圆满。”
李村长正震惊于薛川竟放言解决了水鬼邪祟,也是有些失神,便没有注意到薛川的神色异常,转而问道:
“什么步骤?”
“很简单,”薛川猛地一步跨出,右手直接掐住了李村长的脖子,左手则一拳打在了李村长的腹部,疼得这个老头直接闷哼一声,便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薛川接着狞笑道:
“还差拿你偿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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