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姑娘!还请你救我一命!”薛川方才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却突然闻得此言,也是心头狂喜,立刻向前跪倒,磕起了头。
神秘女子见得薛川此行举动,也没有抗拒,就这么坦然受之,直到薛川磕得头破血流,才淡淡道:
“够了,起来吧。”
薛川欣喜若狂地抬起头,全然没有在意自己额前鲜血横流,连声问道:
“敢问仙子,究竟是什么选择?”
那神秘女子嘴角微微扬起:
“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说出内心最真实的答案,若是令我满意,我便放过你,并授予你求生之法,但若是你令我失望,我便把你交给'她'来处置。”
“她?”薛川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但当他顺着神秘女子的眼神望去,却是立即明白了那所谓的“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江面上离这小舟莫约十三丈的距离之处,正有一团挥之不去的浓郁的黑暗,在那黑暗笼罩的范围内,就算是江面的寒霜也是不复存在,余留下波澜微微的漆黑江面,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浮尸。
在那一堆浮尸之上,正站立着一个赤足的少女,其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江水沾湿,披散在胸前,身形曲线柔美而诱惑,但是肤色却透着死气沉沉的乌青。
那赤足少女面庞虽然清秀,但那凌乱的黑发中,露出了一双难以形容的眼睛,让人看过一眼便会心魂震颤,其中的死怨之意可谓滔天!
薛川只是稍稍与其对视一眼,便感觉有一股阴冷的戾气顺着自己的眼睛趁虚而入,转眼间便流转全身,使他几乎站立不稳,就要瘫倒在地上!
薛川惊呼一声,便挣扎着重新站稳了身子,不敢再看那少女的眼睛,只得打量了一下那少女大概的衣着。
这一看,也将他吓得不清:就见那赤足少女的手中牵着一条粗大而锈迹斑驳的铁链,那铁链的末端则是将五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贯穿在一起,使得那五具尸体无法分开。
更令薛川头皮发麻的是,那五具尸体即使以及烂得不成人样,却仍旧在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四肢无力地挣扎着,似乎是想要逃离那少女身旁。
“好了,不用再看了,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你自然就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这时候,神秘女子出言打断了薛川的观察。
薛川回过神来,依旧是心有余悸,连忙点了点头。
“坐下吧。”神秘女子用手指了指小舟上的坐垫,而薛川也听话地坐下,与神秘女子对坐而视,倒颇有一番论道之感。
神秘女子顿了顿,便轻声道:
“第一问,平心而论,你觉得,你自己是个好人,还是一个恶人?”
听到这种奇怪的问题,薛川也是一时间愣住了,聪慧如他也是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半天都没有开口。
而那神秘女子倒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薛川,等待着他的答案。
过了良久,薛川坦然道:
“首先,我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听到这种回答,神秘女子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澜,而是平静地问道:
“理由?”
薛川苦笑一声:
“我自幼出门行骗,以捉鬼之名谋人钱财,得其赏却并未行其事,怎能算是个好人?”
神秘女子神色如旧:
“那你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薛川却摇了摇头:
“不,我拿人钱财,却也让其心安,虽为弄虚作假之举,但却让主顾不再饱受内心煎熬,再者不偷不抢,不欺凌老弱,不害人性命,自然不是个恶人。”
这时候,神秘女子眯了眯眼睛:
“我可提醒你一下,像'既不太好也不太坏'这种取巧的回答可是会让我失望透顶的。”
薛川闻言并未有多么惊惶,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平心而论,我只能算作是一个'人'罢了。生而为人,可能仅因心中一念而行善,也可能因一怨而为恶,但只要是人,必然善恶缠身,恶人也可为善,善人也可作恶。我非大奸大恶,也非大德大善,自然只是一个纯粹的'人'罢了。”
说完这些,薛川静静地看着神秘女子,而对方也是用那令人沉醉的黑色眸子凝视着薛川。二人相视而坐,皆是静默无言。
良久,神秘女子才点了点头:
“算你过关。”
听到这四个字,薛川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可别就此放松,在这之后还有两问,若无法都令我满意,你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神秘女子撇了撇嘴,如此说道。
薛川“嗯”了一声,道:
“继续吧。”
神秘女子沉吟片刻,微微蹙起的眉头一松,道:
“第二问,你认为这世上是恶人多,还是善人多?”
薛川的思绪开始极速运转起来,用手托着下巴,咬着嘴唇,闭目凝神,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平心而论....怎么个平心而论?这种问题带着明显的个人情绪,若是我的想法不对她的胃口,那.....”薛川在心中不断自语,额头上也是逐渐浸出了汗滴。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薛川才下定了决心,睁开眼,沉声道:
“就我而言——这世上,根本就无善恶之分!”
神秘女子闻言,立刻声音森寒地质问道:“理由!”
薛川咬咬牙:
“善与恶的评判,从古至今,永远都只有两种尺度,一种是个人的情绪,一种是群体的利益,然而这两者,都不能作为衡量善恶的标尺!”
神秘女子没有再出声,而是冷冷地凝视着薛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薛川稍稍定了定神,继续道:
“若我杀了一人,就那人的血亲而言,我是个冷血恶人,应当血债血偿。但倘若那人意欲对一条江中投毒,我对于那捡回一条命的江边居民而言,则是大恩大德之人。”
“若个人情绪与群体利益相冲突,一个人的善恶便无从判定。更何况,这善与恶也只是对与人的衡量,若是计较上天地众生,那善恶之间更是纠葛不清!”薛川一口气将这一段话都说了出来,忍不住喘息了几下。
“即便是以人的范围来界定,如我之前所言,善人也可酿下滔天大祸,恶人也可挽救天下苍生,若是以一念之举断一人之善恶,岂不是过于可笑?”薛川反问道。
神秘女子听了薛川这番回答,却是愣在原地,渐渐地也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薛川不敢出声打断,只得安静地坐在坐垫上,等待着那神秘女子的判决。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神秘女子怅然若失的话语:
“最后一问,你认为,我是善,还是恶?”
面对这个问题,薛川是第一次陷入了不知如何下手的局面。即便是先前两问那种立场游离不定的问题,也没有让他这般为难。
“这...我对仙子知之甚少...又怎么能断言你的善恶?”薛川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战战兢兢地说道。
谁料,那神秘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
“平心而论。”
薛川闻言苦笑一声,只得再度低头沉思。
在思考的过程中,薛川不敢有丝毫分神,他必须综合所有已知的因素,来对那问题的答案进行合理的推演。
也就是在这种思维的疯狂运转之下,薛川甚至都忘却了周遭诡异事物的威胁,心头的恐惧感都是削弱了几分,只是专注于分析和思索,不再着眼于眼前所见。
那江中的浮尸,和那令人恐惧的黑暗中的赤足少女,都无法再干涉他的心智。
看见薛川的状态,就是那似有心事的神秘女子也是轻咦了一声。
直到薛川再次睁开眼睛,神秘女子也是稍稍聚精会神了起来,似乎很是期待薛川的答案。
就见薛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我认为....”
......
芦江江边,刘丰看着那漫江的大雾,也是心中瘆得慌,那薛川所在的小舟早就消失于浓雾之中,而一种不可思议的阴寒也是迅速地在江中蔓延开来。
刘丰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使得自己站在了那站岗的村中壮年的身后,以便有何不测可以更快地逃离。
和薛川不同,刘丰对于鬼神志怪之类一直是抱着一种敬畏的态度,因此,在常年的行骗过程中,与人打交道通常是他去,而装神弄鬼的差事则是薛川的活。
这一次,就是刘丰也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这漆黑如墨的江水,那不知根源的浓雾,以及弥漫在整条芦江上的深入骨髓的阴寒,都是让他心头不宁。
在打发走了那几个年轻伙计后,刘丰一直徘徊在芦江边,等待着薛川的消息。
说句实在话,他刘丰还是不愿意失去薛川这么个人才的,毕竟这年头行骗是项技术活,像薛川这种胆大心细,脑子灵光又善于揣摩人心的骗子,简直可以说是个金灿灿的香饽饽。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丰也犯起了嘀咕,心中暗道:
“这小子不至于这么命背吧?我这二三十年安然无恙,他才吃这行饭几年就碰到正主了?”
所谓正主,就是发邪祟财的江湖人士对那些妖魔鬼怪的代称,毕竟这一行是用鬼神的名头来谋财,真的鬼神精怪,自然才是“正主”。久而久之,就用正主指代鬼魂之类。
眼见薛川这么久都没个信,加上这江中诡异,刘丰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正主一词。
就在这时候,一只枯槁的手却是从刘丰背后伸出,牢牢地抓住了刘丰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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