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既然您已经查过了，你想要找的人不在地牢里，不如我们就放人吧。”晋贺恭敬道。
宣守看了他一眼，然后抬了抬眉。
“为何要放人？”他说道。
晋贺愣了愣：“毕竟是百姓，既然没有朝廷要找的人，为何不放……”
宣守没有解释为什么，他的回答是怎么做。
“三日后，都杀了吧。“他作思索状，“就选在最热闹的那条广水街，那里不错。”
晋贺愣住了。
“大人，那是十多万人……”他惊道。
宣守想了想。
“十多万啊，那杀起来有些不容易，要不去后山吧，挖个坑，赶下去，应该埋得下。”他若有所思，对自己的解决方式颇是满意。
“那是十数万人命！”晋贺道。
“人命，很值钱吗？”宣守看向晋贺，“在你手下的邺郡，这样的县城也有七个了，春安县只是最小的那一个，有什么可心疼的，若是真的找到那个人，你功劳，还在乎这点人不成？”
晋贺怔住了。
他想说自己在乎。
他很在乎很在乎。
他想起了那个叫做小玉的女孩子，这都是他的百姓。
可是宣守正看着他。
他知道，不仅是前途，他的命，也在这个人的一念之间。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
此刻。
门外，晋少谦的眼睛瞪大，他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那是数十万的人命，竟在那个人的口中轻到了这种地步……
他咬牙，用浑身的力气平静内心稳住步伐，看起来和平日里一般无二，然后他转身，朝着县衙外走去……
直到走进醉颜楼。
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力气，两条腿颤得几乎站立不住。
一群人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晋少谦，听着他转述宣守的话。
一侧，红泉皱眉道：“这不可能，那么多百姓，他怎么可能说杀就杀了！这么做，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不，他是真的这么想的。”两道话音异口同声道。
谢锦亭和风星瑶互相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谢锦亭沉默片刻，开口道：“宣守此人我有些了解，父……先帝还在打天下的时候，他就跟在皇后身边，后来先帝死了，为了替皇后巩固政权，他引凉河水，淹了整整三座城，死了近百万人。”
风星瑶看了谢锦亭一眼，没有出言。
其实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让皇后用唯一的女儿去和亲，随后联手魔族灭了妖族。再后，利落撕毁合约，将魔族逼入魔海。
和这些比起来，先帝死后，芙美人的死反而不算什么了。
人命在他的眼中，真的很轻。
他随手抹去数十万的性命，也许并不是什么阴谋，而是他真的想让这些人死。
无论能否借此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人。
……
“如果他能出来，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再说吧。”宣守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累。
晋贺咬了咬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什么。
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会被无数的东西套上枷锁。那个时候的你，是父亲，是丈夫，是孝子，却唯独不是那个曾经年少轻狂敢想敢做的少年。因为你心里装着太多的人，你不能让那些人失去父亲、丈夫、儿子……
宣守看着晋贺，微微笑着：“既然这样，你就下去准备吧，事情办好了，我会在皇后面前，替你美言的，但若是办不好，你应该知道后果。”
晋贺知道，宣守这是恩威并施，他战兢地离开，去完成着宣守吩咐下来的事。
晋贺离开后。
宣守的目光微微侧开，看向一处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方才，那个偷听的人，最后去哪了？”他问道。
“醉颜楼。”暗处传来一句声音，随后重新陷入安静。
宣守的目光回转，然后慵懒的闭上了眼睛，看起来有些累。
“真是，要不是为了让皇后放心，我何苦跋涉，这一走，又是许多天看不见灵儿了，也不知道那丫头会不会怪我。”
没有人回答，宣守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
……
王四看着自己面前沉默着的夏小禾，有些不敢说话。
这个消息的确有些吓人了，他想着。
夏小禾摇了摇头，他想起了那天在醉颜楼那个宣大人毫不在意地指出卫野的身份。
他大概明白了。
那个人根本不担心民怨，也不在乎民心。
因为对他来说，这些人命太浅，他从来没将这一切放在眼中，若是这一切拦在了他的面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一切施以毁灭的制裁。
王四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幕。
一种高高在上很让人憎恨却又无能为力的存在。
他就站在那里，他就这样做着，而你只能看。
你恨，你愤怒，你绝望，对他来说都没有丝毫意义。
云彩很美，它不在乎雨落的时候会淹死多少只蚂蚁。
王四的心底渐渐涌现出一种绝望。
那个人口中随意的生杀予夺，毁的是整个春安县，而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的家，他的一切，都在这里。
“会……毁了吗？”他低语着，有些绝望。
仿佛有一道话音传来。
很轻，但很坚定。
“不会。”夏小禾道。
……
“不会。”夏禾看着宁树，笑得很轻松，“不会出事的，你阿姐会接你出去的。”
宁树看着夏禾，他并不明白此刻外面是怎样的情形，他也搞不懂。
只是此刻眼前的人笑得很轻松，这种轻松对他来说很有说服力，于是他点了点头，不再担心。
白月看着宁树睡着之后，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
它一跃而起，落在夏禾的肩上。
抖了抖脏兮兮的爪子，它抱住了夏禾的脑袋。
“喂，你是认真地？”它问道，“你要知道，那个家伙可厉害了，论手段论修为甚至是身上染着的血腥味，都足够甩你一大截，你晓得不？”
夏禾转过头，和白月四目相对。
“你知道吗？”他说道。
白月愣了愣：“知道什么？”
“猎狗，是追不上拼命奔跑的兔子的。”他说道。
白月有些不解，似乎是没明白夏禾的话是什么意思。
夏禾笑了笑。
“何况，他不是猎狗，我也不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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