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中一窒,看着刑如意的眼睛回了句:“说是送进了宫里。李茂在洛阳城盘旋多日,也曾偷偷潜入过宫城几回,但都没有寻到任何痕迹。他来信问我,我便让他回来了。”
“那就回来吧。宫城那么大,莫说只是藏一些头发,就是藏下那么些人,没有线索,只怕也是难寻。好在,我们已经知道了那头发的去处,知道这些头发与莫须有,与那宫城有关系就是了。”
“莫须有,我已经在查了。”狐狸轻抚着刑如意的头发:“以前,我万事都不怎么上心,难免给人可乘之机。从今往后,我殷臣司以青丘九尾狐族的名义起誓,我定会护你周全。”
“好好的一只狐狸,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反而让人有些不大习惯。”刑如意故意使话题显得轻松一些,可瞧着狐狸那双认真的眼睛,自己反而也跟着认真起来。
“狐狸,我信你,但也请你信我,眼下我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再不济,遇到危险时,总能撑到你与殷元赶来。放心,我还没有嫁给你,还没有去过青丘见你的狐狸爹娘,还没有给你生下一双俊俏的小狐狸,我是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云珠的事情了了之后,胭脂铺的生意你就不要再管了。”
“哦?”
刑如意兀自瞪着一双眼,不清楚这话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就扯到了云珠的身上。
在刚刚如此关切紧张的情形下,按照正常的套路,难道不应该是相互感动,最后相拥而泣,互诉衷肠再顺便做些不可描述的爱做的事情嘛。怎么一下子就扯到云珠这个外人身上了?
刑如意给了狐狸一个不悦的眼神,却发现狐狸依旧盯着自己,大有不听见她的保证,那双眼珠子就绝对不会从她身上离开的架势。
于是,刑如意在狐狸那双眸子的迫使下,只得缓缓举起右手来:“好!我答应你,等云珠的事情了了,我就安安心心的待嫁。到时候,不管谁来,都一律推倒阿牛那边去,再不济还有常大哥与鹿大娘他们在。若真是遇见那种万分难缠的,就让貔貅大人帮忙给处理一下。有鹿大娘在,想来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狐狸满意的点了点头,可此时远在外头陪着鹿大娘采买嫁妆的老乞丐、上古神兽貔貅却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鹿大娘有些嫌弃的扫了他一眼,说:“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貔貅讪讪地笑着,往鹿大娘身旁又贴了贴:“鹿儿,你看我这都快要生病了,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好那么一些吗?”
鹿大娘瞥了貔貅一眼,“我对你好,你稀罕吗?”
“稀罕,稀罕,不管你对我做什么,说什么,我都稀罕。”
“喏!”鹿大娘指指自己脚下的东西:“将这些全都带着,若是损了坏了亦或者是丢了一件儿两件儿的,你就自觉点,从胭脂铺子里给我搬出去。”
“鹿儿,你这是何必呢?你说咱们都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没有见过了。我知道你想我,也知道你心里埋怨我,可也犯不着老是用驱赶我这一招。咱下回换个新鲜点儿的成不成?”
貔貅虽这么说着,可还是依着鹿大娘将地上那满满的东西都给拎了起来。貔貅大人觉得这是小事一桩,旁边吩咐他出力的鹿大娘也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旁边那些摆摊儿的,过路的,瞧着貔貅年纪一大把还要扛着、拎着那么些的东西,不免有些心疼,甚至看向鹿大娘的目光里都带了些指责。
啧啧,能买得起这么多的东西,却不舍得雇一辆拉货的马车,这大婶看起来不仅是霸道,更是吝啬的很。
依照鹿大娘的脾气,自是不会理会这些的,貔貅大人也不在意,只管乐呵呵的看着鹿大娘,末了还不忘再问一句:“你喜欢的东西可是买全了?要不,再多买一份?”
“多买一份做什么?”
“等小如意跟那只小狐狸办过事儿之后,咱们两个的亲事是不是也该跟着办一办了。你瞧瞧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而你呢,也都不年轻了,咋不抓紧点儿,可对不起命运撮合我们这一回的。”
鹿大娘听了貔貅大人的这些话,耳朵根儿处稍微热了一热,但表面上,仍是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只白了貔貅一人,怼了他一句“想得美!”就往一处贩卖小玩意儿的店里去了。
貔貅那双眼睛多精啊,自是没有错过鹿大娘脸上的那点细微变化,待鹿大娘走后,也顾不得街面儿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直接施了个法术,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装了起来,然后抖落抖落双手,也跟着进了那铺子。
旁边儿原本还十分同情他的行人们,先是一愣,跟着回过神儿来,各个脸上都出现了惊恐的表情,跟着四散而去,口中还叫着:“不好了!不好了!街上来了妖怪了!哦!不对,也可能是来了神仙了!”
铺子里,鹿大娘正精心的挑选着手镯,目光刚落到那一对儿天然红珊瑚所制,花纹还正好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镯子上,就听见小店掌柜问了句:“这外头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就变得乱哄哄起来?夫人可听清外头在喊什么吗?莫不是镇子上来了强盗劫匪?”
“没什么,没什么,大约是刚刚路过的那匹马惊了,吓坏了这些胆小的路人们。”
貔貅大人进门时,顺手将铺子的门也给掩上了。他心虚的看着鹿大娘的背景笑,唯恐让她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惹的祸。
好在,鹿大娘并未介意,只将精心挑选出来的那对儿镯子拿起,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问:“这个多少钱?”
云珠带着满腹心事回到了府中。她心中烦躁,却又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只觉得头涨的厉害,连带着两侧的太阳穴都跟着疼起来。
小丫鬟机灵,见状,麻溜的去端了一盆温水过来。
“夫人今日走了这许多的路,想是累了。要不?奴婢先伺候着夫人您洗把脸,好好的休息一下。那如意胭脂铺的掌柜不也说了,那事情,并不急于今日就要夫人您给出答复,稍微缓一缓,夫人您兴许能理得更清楚一些。”
“说的也是。”
云珠用手揉着的太阳穴,指腹稍稍用力,就觉得那股酸胀的感觉稍微退了一些,可心里仍是烦乱的很。抬眼扫了扫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丫鬟,指了指那洗脸的盆子。
“我懒得动弹了,你将那盆子端过来,我就在这里洗了。”
丫鬟应了声,忙将洗脸的盆子端过来,见云珠斜倚在床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随即将盆子搁在了地上,将毛巾浸了水,用手绞了,轻轻的帮云珠擦拭了一番。
云珠难得的没有挑刺,丫鬟也暗自松了口气,服侍着云珠脱了鞋袜上床,又帮着按压了一阵子头部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端了脸盆往外走。
云珠的前半觉,睡得还算不错,但这后半觉却睡得十分不踏实。因为,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鼻子、眼睛、嘴巴甚至还有耳朵全部都掉了下来,整个脑袋圆圆的,像是小厨房里刚刚削了皮的冬瓜,当即吓的尖叫起来。
云珠坐起来,稍微回了一下神儿,便起身冲到了梳妆台那边,将铜镜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眼睛还在,且因为惶恐,越发显得娇柔可怜;鼻子也还在,不仅鼻尖比以往挺翘了许多,就连鼻梁的弧度也跟夫君喜欢的那一款是一模一样;嘴巴因为噩梦,还在微微的颤着,但唇线优美,颜色一如这早春的桃花,泛着诱人的光泽;耳朵仍是自己原本的耳朵,但因为肤色改变的缘故,连带着那对儿小小的耳垂也变得分外可爱起来。
云珠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生的这么美丽,但她心里更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样,全赖着刑如意给她的那盒神奇药膏。想到药膏,她不由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
“药呢?我的药呢?”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药呢?我用来涂脸的那些药膏呢?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将我的药膏拿走了?”
云珠钳制着丫鬟的两只胳膊,模样凶狠的问着。
丫鬟一边吃痛的皱着脸,一边解释:“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夫人可要去床上看看?之前夫人睡的沉,奴婢不敢唤醒夫人,催着夫人您更换衣衫,那药膏兴许是落到了床上。”
“床上……床上……”
云珠风一样的冲过去,将被褥掀开,心急慌忙的到处乱翻着,乱找着。丫鬟虽心里害怕,可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自个儿的主子,眼瞧着那个小瓶子叽里咕噜的从床上滚落下来,也顾不得刚刚被云珠掐痛的手臂,忙走过去给捡了起来。
“夫人,药膏在这里呢?没有丢,一直在床上,刚刚夫人掀起棉被的时候,它就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药!我的药!我的药膏!”
云珠一把将药膏从丫鬟的手中夺了过来,然后宝贝一样的护在胸前,眼中带泪的看着自个儿的小丫鬟,嘴巴先是一抿,跟着又慢慢的张开,接着说了句:“你知道的……这个药膏对我来说很重要!”
“奴婢知道!”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云珠站了起来:“还好,夫人的药膏没事,夫人您也没事。”
“脸呢?我的脸呢?你看一看我的脸是不是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