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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南行

海荒记 甚嚣尘上z 6537 2021-03-29 09:03

  巨壁倒塌的烟尘弥漫着方圆百里,一辆马车从烟尘中疾驰而出,在城外的大道上疾驰,拖出了长长的烟龙,绝尘而去。

  飞快的穿过了帝都外的小镇,被巨壁崩塌所震惊到的小镇的居民还没有回过神来,慌张地四处躲避这个超速的马车。

  可是马车突然停下了,燕寻卿神色凝重了起来,因为马车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一位老者,一位看上去已经迟暮的老者,一位方俊不敢逾礼的老者,更是一位圣者。

  “你也要来拦我吗?”燕寻卿的声音从马车后响起,坐起了身子,半倚在马车的挡板上。

  “洛王之姿,举世无二,不敢不敢。”黎盛笑道,却直直的站在道路的中央,不曾避让。

  “那你来干什么?”燕寻卿并未放松戒备,黎盛这个人很是古怪,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不占据先手的话,恐怕很难应付黎盛的暴起。

  “他日我受兄长之托,却没能照顾好我这不成器的徒儿,今日特来相送。”但是黎盛却并没有动手。

  燕寻卿皱了皱眉头,并未言语。

  “师祖。”方俊恭恭敬敬地下车行礼,就算此次是背着师门下山来,但是方俊并非欺师忘祖之辈。

  而黎盛并没有看向方俊,而是对着车上的燕寻卿说道:“洛王,老夫这徒弟就交予你了。”

  方俊一回头看,却吓了一跳,马车上那高大魁梧,剑眉星目的剑圣不见了,反而多出了个猥琐的胖子,浑身堆满了肉。

  “放心吧,老头。”燕寻卿说话也不客气,神情却缓和了不少。

  然后黎盛又将目光转向了方俊,方俊此时自觉地低下头准备挨骂。

  “小兔崽子你被我万道门逐出山门了,以后别让我看到你,要不然分分钟告诉你叛徒的下场。”黎盛突然讲话满嘴江湖气息,着实将方俊吓了一跳。

  方俊也没想到黎盛会做的如此决断,听到自己被逐出山门了,心里咯噔一下,充满了失落,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黎盛又将头转向了燕寻卿说道:“俊儿可是我万道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若不是事已至此。”

  “真的是捡了个便宜徒弟,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如若不是兄长所托,我当初把他丢在边塞多好。”黎盛看了看马车后的苏和,不知自己当初做的是对是错。

  黎盛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对着燕寻卿说道:“俊儿是个可塑之才,放在我万道门只会误了他的前途,跟着你就不一样了,无论是你还是赵景都是首屈一指的剑术大师,跟了谁,不出百年都会成为东土冉冉而起的一颗帝星。”

  “若是他吃的了苦,我倒是也想收个徒儿。”燕寻卿收起了眼中的戏谑之色,满含期待地看着方俊。

  方俊内心可谓是波涛汹涌,对于这片大陆上任何一个剑客来说,能得到燕寻卿的指点可谓是毕生的荣幸,更别说成为燕寻卿的弟子。

  方俊突然从失落中解脱了出来,高兴的神情似乎都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没良心的东西。”黎盛看见方俊的神情,没好气的说道。

  “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小师叔。”黎盛竟从身后将苏和的灰烬掏了出来,不知何时黎盛竟趁乱进了帝都一次,将苏和的武器给盗了出来。

  方俊小心翼翼地接过剑,登上马车,想要丢在苏和的身上,可是一上去就看见苏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一种急迫,像是在求助。

  虽然鲜于溪慧帮苏和挡了一击,但是力道却依旧透过她的身体传递到了苏和的身上,苏和的喉咙中灌满了鲜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方俊看到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姑娘,趴在苏和胸口睡着了,不得已方俊只得将长剑置于苏和的身侧。

  可是还是发现苏和瞪大了眼睛,发出嗯哼不清的声音,便凑近看了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进了方俊的鼻孔,翻开了趴在苏和身上的那位姑娘的身体,胸口被鲜血给染红了。

  “师祖,师祖。”方俊焦急的喊道。

  “怎么了。”站在车头夸夸其谈的燕寻卿问道。

  “这位姑娘好像受了重伤,流了不少血。”

  “笨蛋,那你还不给她止血?”黎盛大骂道。

  “我不会啊。”方俊无奈地看着黎盛。

  “我来。”燕寻卿抬手将一道剑气注入了鲜于溪慧的身体中,血是止住了,但鲜于溪慧的脸色还是很苍白。

  “她体魄太弱了,撑不了多久,我先强行用真气给他吊着,得赶快寻找大夫。”

  燕寻卿朝南看去,目光穿过广袤的平原,越过了地平线,对着方俊说道:“向南行,十里之内有个小镇,去那儿找大夫。”

  方俊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燕寻卿,也是颇为无奈,有一丁点的失落,一代剑圣居然半点医术都不懂,还要靠找大夫。

  因为情况紧急,方俊话不多说驾着马车便像南方驶去,燕寻卿在马车上对着黎盛拱手告别。

  马车很快消失在地平线上,黎盛回首望了望尘埃中的帝都,向着万道门方向传音道:“即日起,我万道门封山百年,任何人不得已任何原因踏出山门半步。”

  黎盛再看向了圣宫的方向,缓缓地说道:“皇兄,你到底在布局什么?”

  “噗。”燕寻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虽然在帝都的战绩十分的辉煌,不出百日必定传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但是燕寻卿付出的代价也是对等的,若是黎盛有心相拦,恐怕还真的走不掉,并不是燕寻卿不懂医术,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调动不了太多的真气。

  圣者虽然是号称圣,但终究是人,生老病死只是被极大程度的拉长了,但是一直存在着。

  燕寻卿小心地用手擦拭着衣襟上的血迹,看向了苏和,柔情的抚摸着苏和焦烂的皮肤,手指不停地颤抖。

  三泉镇是帝都南方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并不在绿水之畔,深处内陆,原本水资源极度匮乏,但是千年前有个燕三的神秘男子来到这座小镇。

  这名名叫燕三的神秘男子似乎精通风水、星宿之术,在小镇的周围指点了三个方位,镇长带壮丁数十人连挖数十尺,方见泉水喷涌而出,给这个奄奄一息的小镇带来了生机。

  至此之后小镇改名为三泉镇,为了纪念那个拯救了小镇的神秘高人。

  三泉镇并不大,镇民不过百人,在镇上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去帝都做生意的商人,仅仅有一个医馆。

  吴录是上唯一的一个郎中,可谓是镇上的医学世家,但是家门蔽落,已经是第三代单脉相传了,吴录如今已经迈入中年,膝下诞有一子,但是无心从医,这可把吴录愁坏了,加上医馆的生意一直不怎好,吴录才到中年便两髻斑斑。

  今天吴录迎来了一些奇怪的客人,一个猥琐的胖子,一个白衣翩翩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少年抱着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女子面色苍白,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

  胖子一进来就气喘吁吁地叫道:“大夫,快来看看这个小丫头。”

  吴录连忙指使方俊将鲜于溪慧放在床上,把了一下脉象,心里一哆嗦,沉声说道:“这姑娘失血过多,你们一路赶来没少颠簸,恐怕凶多吉少。”

  “那能不能救?”燕寻卿肥胖的脸直接垮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

  “能救是能救,但是这姑娘脉象很薄弱,得有一味灵药先吊着气,不然没等补血汤熬好就一命呜呼了。”吴录擦了擦头顶的汗说道。

  “什么灵药?看看这些行不?”燕寻卿不知从哪儿抱出一大把散发着五光十色的灵草,顿时医馆的小屋就被浓郁的药香味充满了。

  吴录这辈子都没看过如此多的灵药,有些还只是在图册上看过一眼,没想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胖子居然有这么大手笔,莫不是帝都来的望族子弟?

  吴录小心翼翼地揣测,神情愈发的恭敬起来,不敢有半点怠慢。

  “行不行啊?你到是说一句话啊!”燕寻卿看面前有些愣的郎中,焦急地说道。

  “行行行。”吴录赶紧反应过来,选取了一味比较温和的灵药,切成几分和着水喂着鲜于溪慧服下,然后赶紧到药房中准备补血的药方去了。

  “都不先看看伤口?”方俊才缓过神来问道。

  “看啥啊?我不都处理过了?”燕寻卿没好气的说道。

  “可是前辈,郎中怎么知道伤口处理过了呢?”方俊被燕寻卿一怼,也没生气,还是锲而不舍的问道。

  “好像说的有道理。”燕寻卿也觉得方俊所说不无道理。

  “难不成是庸医?”燕寻卿突然感到后怕,看着药房中吴录忙碌的身影,略有些心慌。

  “你怎么一说我越看越像,你看他那步伐,你看他那坐姿,怎么看都不像会看病啊。”燕寻卿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这和会不会看病有什么关系吗?”方俊小声的问道。

  “你不懂,言形于表。”

  “可是这有和会不会看病有什么关系呢?”

  “都说了你不懂,你这个小子怎么这么烦人。”

  “好了好了。”吴录焦急地从药房中赶了出来,端着一碗充满着浓重药味的汤。

  燕寻卿和方俊赶忙给吴录让开,免得打扰到了这位似乎不靠谱的郎中。

  吴录趁着热将药汤灌入了鲜于溪慧的口中,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也不知是热出来的,还是紧张出的汗。

  “伤势稳定下来了,静心修养个一段时间就行了。”吴录对着燕寻卿说道。

  “大夫,其实我还有个病人。”燕寻卿犹豫了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吴录说道。

  “在哪儿,先让我看看。”吴录扫视着面前的两人,两人气色都颇好,并不像有病的样子。

  “小子,去把你小师叔抱过来。”燕寻卿趾高气昂的对着方俊说道。

  “前辈,真的吗?”方俊有点犹豫不决,因为此时的苏和实在不怎么方便见人。

  “磨蹭什么,难道你想看着他死?”

  方俊没有回答,闷声地出去将马车上的苏和抱了进来,用自己的衣袖垫在了自己抱的地方,以免触及伤口发生感染。

  吴录见到苏和那被烙的血肉模糊的脸,残破的身体,瞪大了双眼。

  双手急忙前去在方俊手中抢下了苏和,对着方俊狠狠地训斥道:“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现在才给我看?”

  将苏和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另一张病床上,仔细地检查起了身体。

  一边检查一边流泪道:“哪个天杀的将这么年轻的孩子弄成了这样?”

  “才多大个孩子啊。”

  “孩子你还好吗?”吴录尝试着和苏和说话。

  但是苏和却陷入了呆滞状态,丝毫没有意识到吴录在和自己说话,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的崩塌带给苏和的刺激远胜于肉体上那肮脏丑陋的伤痕。

  “有救吗?”方俊犹豫了好久,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却好是不死心问了一下。

  “这个孩子到底承受了怎样的折磨?”吴录并没有回答方俊,而是带着眼泪呢喃道。

  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怵目惊心,若不是亲眼所见,吴录实在想不出人类怎么会对自己的同类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夫?”方俊试探地喊道。

  吴录这才回过神来,用刚刚擦过汗的衣袖快速地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去,毕竟自己年纪一把的人了,在两个看似比自己年轻的小辈面前哭鼻子实在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我仅仅是个凡人,这个孩子所受的伤已经超出了我医术的范畴,可能只有万道仙门的上仙可以医治好这个孩子。”吴录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前辈?”方俊看了燕寻卿一眼。

  “不行,不能回头,太危险了。”燕寻卿一口否决道。

  “我们即刻启程去南方,赵景应该会有办法的。”燕寻卿一手抱起苏和一手抱起了鲜于溪慧,向外走去。

  “病人需要休养啊!”吴录突然暴起,拦住了燕寻卿。

  “没时间了!”燕寻卿看着状态越来越差的苏和,心急如焚。

  “不行。”吴录的态度十分的坚决。

  “小子,你留下来,照顾这个姑娘,等她伤势稳定了,立刻前往来青木圣殿找我。”燕寻卿对着方俊吩咐道,然后一掌拍晕了吴录。

  “是,前辈。”

  “小心一点。”燕寻卿拍了拍方俊的肩膀。

  “驾。”马车飞驰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方俊目送着两人离开。

  燕寻卿神色没有之前的玩世不恭之态,深深地看向苏和,因为虽然苏和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波动,但还是感觉得到苏和的状态在不断地恶化。

  “大哥,若是你有在天之灵的话,请保佑和儿吧。”

  “来不及了!”燕寻卿看了看马车的行径速度,虽然是一匹良马,再加上真气加持,但要到南疆的话起码还有十天的路程,但是苏和以目前的状态恐怕是等不到明天了。

  “该死。”燕寻卿骂了一声,跳下了马车。

  于是用蓝色的真气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苏和,轰鸣声大作,化作一道蓝色的闪光向着南方飞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

  即使有燕寻卿真气的保护,在高速地飞行状态下,苏和的身体急剧地痉挛了起来,鲜血从苏和的五官中慢慢地溢了出来。

  那柄鲜艳的剑不知何时居然躺在了苏和怀中,不断地吸收着来自苏和身体中溢出的鲜血,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该死。”燕寻卿看着苏和的状态,心中如同火烧火燎一般,虽然知道是苏和身体受不了高速地飞行,但是丝毫不敢将速度放慢下来,自己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生怕以自己的伤势根本飞不到南疆。

  如果自己先倒下了,苏和恐怕只能是十死无生了。

  血水不断地从苏和的身体内涌出,却转瞬间被灰烬所吸收。灰烬在吸收苏和血液之后,剑柄上的透明宝石不断地充盈,红色不断地向上蔓延,将要将宝石完完全全灌注成了红色。

  在专心飞行的燕寻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变,苏和身体的状态恶化之快远超燕寻卿的预料。

  圣者的浩瀚与大海般的真气从燕寻卿的身体不断地泻出,恐怖的速度在空中扯出了一条深深的刻印,久久没有散去。

  越靠近南方,城市的数量越来越少,南方的万座大山如同一道绿色的屏障出现天际。

  “快到了,和儿你一定要撑住啊。”燕寻卿一阵力竭,失去了飞行的力量,向着青木圣殿坠落了下去。

  而燕寻卿不知道的事,身后的苏和正在发生一场不可思议的异变。

  随着苏和身体的不断恶化,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苏和的身体中溢出,灰烬却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贪婪地吮吸着苏和血液。

  待到宝石充满红色之后,本身就变成红色的灰烬又发生了异变,剑身上出现了人类身体的刻图,散发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妖异。

  而在灰烬吸收鲜血饱和了之后,锋利无比的宝剑竟然溶解了。

  化作一道妖异的红色血液涌入了苏和身体,苏和此时的身体可以说是完全不设防,因此红色血流像普通血液一般轻而易举的进入了苏和的心脏。

  “砰。”苏和的心脏在妖异的红色血流进入之后竟然停止了下来。

  正在专心飞行的燕寻卿似乎感受到了苏和心跳的停止,强行压迫自己的身体,蓝色的真气暴烈的从身体中冲了出来,几乎要燃烧了起来,将原本就极快的速度硬生生再提升了一倍。

  如同一颗蓝色陨星,向着南方坠去。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苏和的脑内回响了起来,苏和迷迷糊糊似乎睁开了眼,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坐在年幼的自己的身旁,自己依靠着母亲的怀里,看着天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用着稚气的声音向着母亲问道:“母亲,为什么流行会坠落啊?”

  明明感觉很清晰却看不清面容的母亲抚摸着苏和的头说道“因为向流星许愿的人实在太多了,流星背不动那么多愿望了,所以就掉了下来。”

  “和儿,答应我一件事。”

  “母亲?”

  “和儿,你一定要活下去,哪怕没有人希望你活下去,哪怕世人都唾弃你,哪怕永远都躲在黑暗之中,答应娘亲,和儿。”

  “我会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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