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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直直躺在床塌上,双眼如炬般盯着塌顶,凤宁兮只觉浑身酸软,头疼欲裂,但……就是睡不着。
辗转翻了足了大半个时辰,折腾的满身是汗,被窝儿像被猫挠过一样,她终于放弃,自行起身,靠坐在床栏上,双眼透过帘幔,向外看去。
雕花的琉璃灯罩中,点着只细细的红烛,发着微弱的光,外间不远处,凤宁兮还能看见躺在软塌上,明说给她守夜,其实睡的昏天黑地的松香……
月色朦胧,窗外隐隐透进风吹柳叶之声,衬得这夜那般幽静安然,怡情自得。
纨纨靠坐在床头,凤宁兮双目呆怔着的瞧着烛芯摇动,火光微晃,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
说实话,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还没从大堂姐是灭国妖姬,很快会祸害的西北候府家破人亡,而她也是被‘亡’一员中的事实里反应过来,就又中了亲娘有个‘旧情夫’,情夫还是杰克苏,传奇大太监的毒……
这样坎坷而艰难,几乎能说是一步一个坑的未来,她到底该如何走?
她能活命吗?她能活多久?哪怕借历史先见,躲过了未来的灭门惨祸,逃将出去,但国破家亡之既,她一个手无薄鸡之力的女人,她能保护得了自己吗?
要知道,在历史中,可是明确记载了,在大金统治宋朝这三十年间,曾发生过无数次天灾人祸,就连南方富庶之地,都有好几次易子而食的惨事,更别说北地这种穷掉腔儿的地介了!!
她一个无亲无故,身体娇弱的小女子,还不得被活啃了啊!!
不过,仔细回忆,历史中记载,凤宁兮似乎是明年才会进京选秀,甚至还在当今明宗帝后宫中挣扎了两,三年,这才成了皇后,而后,又和现在的太子,日后的新帝纠缠许久……掐着指头算,亡国之祸,许是在五,六年,甚至更久之后,才会露出端倪。
如今,摆在她眼前,更迫在眉睫的……凤宁兮长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安怡和越南川的面貌。
那一对有缘无份,眼看旧情难了的小情,咳,老情人!!!才是真真正正麻烦透顶的事儿呢!!
历史,或野史中,安怡是‘病逝’的,且就在这一,二年之间!!但,据凤宁兮的近身观查,安怡的身体情况……
简直不要太好啊!
那是身体倍棒儿,吃麻麻香,楚楚可怜的小脸儿红润有光泽,眼睛里都闪着光,指甲上半月型的营养圈儿比她都好,头发更是乌黑,根根笔直,看起来就健康到了极点,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什么病会让西北候府四夫人死的无声无悄,甚至连娘家都不来闹腾,要知道,安怡娘家是海商巨富,什么样的神医名药‘买’不来,怎么就让女儿三,两天之间就病死了?
那是病死的吗?凤宁兮满心满眼的表示怀疑!!
就今天在前院书院所听所见,安怡和越南川明显旧情难了,而安怡在西北候府的处境……亦当真算不得如何!前有百花遍地的丈夫,后有深情款款的旧情人,在解开昔年误会的情况下,安怡会如何选择?
凤宁兮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或许,是两人旧情难了,偷偷相见时被西北候府的人发现了,觉得丢不起那个人,让安怡‘被病逝’了,也未可知啊!
虽然没有原主记忆,可仿佛是本能的,只要见到安怡,凤宁兮就会感觉到舒服,打从心眼儿的亲切,想要接触……但西北候府的旁人,她却只觉到平平。
哪怕是原主的生父――凤浮也是一样。
商户贱籍出身,和有商户贱籍的亲娘……凤宁兮不用想都知道原主和安怡,在西北候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哪怕衣食无缺,可被精神鄙视冷待的滋味,肯定不会好受。母女俩相依为命过了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浓厚……她得了原主的身体,就算不是自愿的,但终归承了原主的情。
原主在乎的,不过就是安怡这个亲娘,凤宁兮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怡一步步走向死路呢?
就算不为原主,只为了自她穿越之后,安怡这一个多月来,日日看望,时时关心的情意,她都不能冷眼旁观!!
灭国之祸还有许久,亦不是现在的她能解决或逃避的!那便先仔细观查,彻底了解了那位凤大妖姬的性情之后,在慢慢图谋未来……眼前,她还是先盯着些安怡吧!
凤宁兮幽幽叹了口气,仰面倒在床上,双眼瞪的滚圆。
最起码,先看看她和越南川的旧情能不能了?若了不得又该如何处理?或者说……怎么避开西北候府的人,让亲娘跟情夫见面?
瞪着眼睛,想着这些能让亲爹凤浮恨不得掐死她的问题,凤宁兮越想越头疼,直到月上中天,连鸟儿都不叫唤了,才勉强入睡。
还睡的半点不踏实,梦话连连――‘亲娘老子’‘砍头杀身’的什么都叫出来了,到把守梦的松香吓的做了一夜恶梦。
但,做梦归做梦――没醒!!
也是本事!!
――
陶然轩中,凤宁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而在距离西北候府仅仅只一条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脸儿对脸的文清巷巷尾,北地监军越府正院书房中,越南川端坐在梨花木案之后,手支侧颊,一双上挑的凤眼凛凛瞧着跪在下首地毯上的人。
“明瞳,今日西北候府中那人,究竟是谁?”烛火明暗之中,越南川低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一片平静。
“回禀主子,属下……未曾瞧见。”明瞳直挺挺跪在地上,额上汗珠滴下,却抹都不敢抹,任由咸湿的汗珠滴入眼中,瞬间刺痛,泪水涌出,可声音却依然那般平静而恭谨。
“没瞧见吗?”越南川动了动手指,眉头微蹙。
“都是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明瞳低头,连连叩首。
“唉~~”越南川俯身瞧向明瞳,沉默不言,只把个明瞳看的心如擂鼓,满身冷汗。好半晌,越南川才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是我令你等守在外院,不许进入,探不得来人,也怪不了你们!”
“不过,今日之事,乃是机密,你等……”他话未说完,语意一顿。
“属下在不敢透露一句,望主子明查。”明瞳连忙保证。
“你打小儿就跟着我,你的话,我是信的。”越南川轻笑一声,抬手道:“得了,别跪着了,赶紧起吧!”
“多谢主子!”明瞳无声起身,很是自觉的站到了墙边角落中,一声不吭。
敲打过手下,越南川颓然偎到红木太师椅中,仰面闭目,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想起安怡那张沾满泪痕的脸,和愤怒且哀伤的目光。
安怡家中是北地巨富,却是自安百年而起家,不过一代而已,可谓暴发之户。而越家――虽无有安家富贵,可在安家未兴盛之前,却和越家比领而居。
两家家主交情甚好,几为异姓兄弟,而越南川和安怡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早便认定了对方。哪怕后来安家富贵起来,两人心意也从未变过。安百年不是卖女求荣的人,越南川又少年英才,十来岁就有了秀才功名,眼看未来可期。安家和越家对这双小儿女,亦是乐见其成。
甚至,如果不是越南川坚持在中举后,风风光光迎娶安怡进门,怕是两家早早便给他们订亲了!!
“安怡,怡儿……”回想起往日,越南川几乎是痛苦的呻.吟出声,紧紧握着拳头,他眼眶微微泛红。
不同安家商户,越家却是耕读传家,良田千余亩,又有商辅买卖,在北地这样的‘穷乡僻镶’,亦勉强算是一方豪富,且,越南川又是少年举人,眼见进士可期……不要脸点的话儿,都可以自称‘书香门地’了!!
做为‘书香门第’出身的少年举人,那时还很年轻气盛的越南川自然是想尽快考上进士,从此高踏步入官场,迎娶美娇娘,走上人生巅峰的,可谁知,就在他奋奋然想要考取进士,全家带他出门游历,进洛阳准备换散心情之时……
在运河之上,他们一家遇到了水匪!!
爹娘被杀了个干净,他和哥嫂跳河逃命,结果一路飘到洛阳,兄长受寒,一病不起,却又身无分文,长嫂狠心之下,将他卖给了宫中采买粗使太监的令官,从此……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不在少年郎!!
初入宫,方被去‘势’,养伤那几个月,越南川几乎想一死了事,只是对长嫂的怨恨和对安怡的挂念,成了他煎熬的信念。慢慢的,他渐渐好了,撇下良心,放下高傲,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熬了二十余年,他终于成了明宗帝的心腹,成了他监视不听话儿子的‘工具’。
离乡二十年,回到北地,越南川头一件做的事儿,便是回乡。虽然他早就得了消息,兄长那次落水受寒,到底伤了身体,虽卖了了得了药,但终归还是没几年后就去了,而长嫂……许是心伤丈夫,亦许是内疚太过,没几年也劳累而死,曾经耕读传世,一门兴盛的越家,最后不过剩下个还未芨笄的小丫头……
那是兄嫂留下的,唯一的女儿。
恨归恨,哪怕恨出血来,终归稚子无辜,且那孩子还是越家唯一的后代,越南川便将其养在身边……随后,便又怯又喜的四处去打听安怡的下落……
安怡嫁人了,这点越南川半点不惊讶,都这个岁数了,不嫁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万没想到,兄嫂竟如此狠,竟对安家人说,他在洛阳偶遇贵女美人,一见倾心,便撇下安怡,早早成亲了……
哪怕说他死了呢!!
从未想过越家兄嫂会妄言欺骗,安怡伤心欲绝,又羞愤异常,而安百年,也因心疼女儿,特意给她寻了高门――西北候府,花了大代价,把安怡嫁进入,就为了平女儿胸中那一口恶气……
结果――如今,肠子都快悔青了!!
就像越南川对安怡说的,若是她在西北候府夫妻恩爱,儿女孝顺,越南川就是心痛欲死,都不会去打扰安怡的幸福生活,可如今,西北候府视安怡如无物,而凤浮那纨绔浪荡子,还连个儿子都不肯给她……
安怡是越南川打小儿放在心头的人,又怎么能容许她被人如此轻待!!
哪怕他已是半残之身,在不能给安怡幸福,他亦要帮安怡摆脱那虎狼人家,助她余生无忧,安乐一生!!
坐在太师椅上,越南川凤眸微冷,面若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