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破败的梁王府内,凡是能动的人都已经离开,余下只有满地死尸和残垣断壁,在李重俊等人离开后不久,藏在书房里的武言祚慢慢从已经倒塌书房的废墟下爬出来,手握武信思留给他的那把佩剑,扫视外面院落中的满地死尸,武言祚整个人都懵了。
缓步沿着依稀可见的道路缓缓向王府外走去,走了不知多久突然看到躺在死尸堆里一个无头尸体,看到尸体身上衣服,武言祚立刻认出那是武信思的尸身,他流着泪快步扑了过去,双手慢慢扶起已经没有头颅的尸身。
手捧武信思的无头尸看了许久,终于武言祚还是忍不住将尸体抱在怀里,无声地就那么抱着无头尸,坐在尸体堆里哭泣起来,无声的哭泣让已经破败不堪的梁王府,显得异常悲凉、落寞。
良久,武言祚放开怀中无头尸,在残垣断壁废墟中用双手刨了个坑,将无头尸身整理好衣衫放进去,又用周围的那些残垣断壁埋好,然后跪在废墟前向着尸身磕了三个头说:“父王,您现在此处暂居,待到孩儿逃出生天,他日必将您的头颅寻回,将您厚葬之。”
言罢,用鲜血淋淋的手抓起身边佩剑,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向梁王府外走去,出了王府的大门,小心翼翼仔细查看街道上情况,发现已经没有人之后,武言祚直接穿出去,消失在夜幕下的街道上。
此刻,李重俊与葛先锋汇合之后,两人率领万骑军和残存的羽林卫,向着长安城北方追赶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依照葛先锋派出哨岗的探查,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在阎罗沙影赶来后,得知武信思的梁王府已经被包围,立刻舍弃梁王府出了怀远坊,直接向北打算从景耀门出城,绕道禁苑赶赴大明宫。
安乐公主等人如此做,一来是因为听说葛先锋万骑军与李重俊合作,怕此事与崔琦和裴峰的势力有关,地策军会在东城内设下埋伏;二来向北需要经过太平公主李令月府邸所在醴泉坊,安乐公主和武言秀还想着能否向李令月求助。
不过当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冲过西市外围,感到醴泉坊外面的时候,刚准备进入醴泉坊却被阎罗沙影头领拦住,但见一个周身被黑暗掩盖的人影对安乐公主说:“公主殿下,现在恐怕我们没有机会进去,而且你也不能保证太平公主就没有和他们联合,所以属下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冒险,直接赶往大明宫为好。”
那人影的话让安乐公主显得有些犹豫,而旁边的武言秀沉思片刻说:“恩,裹儿,我们还是按照沙影将军的话去做,现在整个长安城我们谁也不能信任,只有进宫去找到父皇和母后,我们才能够安全。”
听到武言秀这么说,安乐公主也明白如今情形不容多议,于是也没有去多想,就点头答应了那阎罗沙影两大首领之一沙影的办法,没有进入醴泉坊而是全力赶往北面的城门,打算冲入禁苑直奔大明宫而去。
后面李重俊等人速度就没有安乐公主等人那么快,由于羽林卫不少人都受了伤,尤其是薛伯潜、徐静功、李思冲和李承况四人,虽然暂时压制住伤势勉力跟上队伍,但以四人情况是在难以长途奔袭。
一度葛先锋和文士周青都想将四人和那些伤兵丢下,可是在李重俊坚持下,并拿出了疗伤丹药给四人服下去,见到四人伤势好转葛先锋才没有把四人丢下,但是其他那些受伤的羽林卫,几乎都在中途用来抵御那些阎罗沙影阻击上。
受到阎罗沙影全力阻击,葛先锋和李重俊率领万骑军行进速度极慢,在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快冲到北边景耀门的时候,他们的大军才刚刚追到太平公主李令月所在的醴泉坊,和安乐公主等人一样,李重俊和葛先锋也不想惊动太平公主,所以大军很快就冲过醴泉坊继续追赶。
虽然两拨人马都不想让李令月知道,但两拨人马这么大的动静,即便是周围的里坊都会有所察觉,甚至已经有人将消息报告给了京兆尹,若不是京兆尹迫于两边都是皇室成员不敢出动,这个时候恐怕整个长安城已经被戒严。
在醴泉坊内的太平公主府邸内,李令月身穿艳丽的长袍,在几名俊俏年轻男子恭维下,缓步来到了太平公主府邸内的高楼上,凭楼而望看着长安城内追逐的两拨人马,眉头微皱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李令月对身边的一名男子说:“看起来,我这侄儿和侄女还真是迫不及待呢,估摸着今天晚上会有大戏上演,你立刻派人去怀远坊看看,没有见到武信思,本宫恐怕武信思的梁王府已经被太子灭掉,你派人去给我好好查看查看,另外,你亲自去一趟再来居,把事情告诉再来居的人……”
说到这里李令月沉默下来,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叹息一声说:“罢了,就当本宫卖孙芸芯个情面,你让他们转告孙芸芯,让她立刻率领崔琦和裴峰所有势力,全部退回北方去,至少也要退到甘州去,长安城和神都城他们都不能够再待下去。”
听完李令月的吩咐,那名男子没有丝毫异议,躬身行礼缓缓后退,消失在李令月身后的阴影之中,李令月没有在意那男子如何离开,而是继续凭栏而立眺望远处长安城内上演的大追逐。
阎罗沙影经过这些年崔琦和裴峰打压,人数上已经大不如前,虽然留下来这些人个人实力算得上顶尖,但由于人数有限,也不可能在沿途布置太多人手去拦截李重俊和葛先锋的人马,使得葛先锋再利用伤兵不惜牺牲的强攻下,倒也很快清楚沿途那些拦截。
在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冲入禁苑不久,李重俊和葛先锋也率领万骑军和残余的羽林卫冲出景耀门进入禁苑,禁苑内乃是大片的平原草场和林子,两拨人马的追逐在此进入了白热化,由于没有过多遮掩物和阻挡,李重俊和葛先锋率领人马速度渐渐加快起来。
安乐公主和武言秀见到后面大军越来越近均是惊恐万分,两人用求救目光看向沙影,后者面对两者的目光也是感到无奈,毕竟后面那些军队虽然个人实力不如他们阎罗沙影,但他们毕竟是擅长暗杀的人,对于这种明刀明枪战斗显然并非他们所长。
尤其是身后万骑军特有的战阵攻势,更是让阎罗沙影根本没有多少发挥余地,这在一进入禁苑时的阻击战里,沙影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他心里明白即便派出再多人手,在禁苑这种地方也拦不住后面几千人的万骑军。
然而仍由对方越追越近也必然是死路一条,就在沙影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跟在沙影身边,头戴狰狞面具,整个人都掩在血色袍子里的人突然开口说:“沙影,就让我去拦住他们吧,你带着公主殿下和二公子速速赶去大明宫,向陛下求救。”
单从她包裹全身的血色袍子,和脸上狰狞的面具,就会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但她开口的时候却竟然发出柔媚声音,从声音可以听出对方分明是个女子,安乐公主和武言秀也没有想到,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罗沙影两大头领之一的阎罗竟然是个女人。
阎罗没有去理会安乐公主和武言秀惊异的目光,而是死死盯着旁边沙影并不言语,后者与阎罗对视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柔声说:“阎罗,你要明白,他们后面可是有世家和大宗派高手在,而且很可能还有‘一池三山’的人,即便是二爷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真的要去吗?”
安乐公主和武言秀都能听出沙影的不舍,这一刻两人虽然心里希望阎罗去拦截后面的人,但是听到沙影的话音,两人都很识相并没有开口插话,而是仍由阎罗和沙影两人单独交流,不过暗中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皆是紧张不已。
听了沙影的话,阎罗竟然发出一阵银铃般好听的笑声,笑罢人影一闪就消失在众人眼前,而她的声音则回荡在四周:“沙影,你、我这么多年杀戮太重,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腥,今日就是你们最后的救赎。”
对于阎罗的话安乐公主和武言秀并不明白,可是旁边的沙影似乎明白,呆呆看了看身后紧追不舍的人马,终于还是强忍着转过头来大吼一声到:“所有人加速,急速向大明宫方向前进。”
沙影一声令下,安乐公主和武言秀等人立刻被阎罗沙影们扛了起来,然后安乐公主等人但觉耳畔风声划过,而他们正被阎罗沙影扛着快速向前方疾驰,看着身下背着自己的女性阎罗沙影,安乐公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被背着、扛着安乐公主和武言季等人与疾驰中的阎罗沙影众人,都没有看到走在最后的沙影忍不住伸手抹了把泪水。
李重俊和葛先锋等人,眼看着前方队伍开始加速,转眼间就已经消失在远处的林子里,众人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李重俊和葛先锋几乎同时醒悟过来,两人气急败坏地下令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加速追。”
可是就在大军刚刚开始加速,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后众人但觉眼前一晃,再次定睛看去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化,周围变得一片黑暗,伴着那银铃般扣人心弦的笑声,一股淡淡幽香飘荡而来,让大军所有人瞬间陷入某种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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