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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过来时,见自己躺在一堵断墙下,头顶是微明的天空。
谢绝躺在我边上,还没醒来。范无咎蹲在我俩身旁,勾着脑袋,似乎睡熟了。
听到我呻吟,范无咎醒过来,问我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我指着胸口道:“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胸口有点疼。他娘的,也不知道给啥玩意儿砸着了。”
范无咎这几天一直沉着脸,难得地笑了笑,指着谢绝道:“是他。”
我想着昏迷前的情形,接过范无咎递过来的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范无咎说他一直在塔下苦等,也不敢离开半步。我俩进塔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塔里安静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觉得古怪,没理由塔里这么安静,我俩却逗留了那么久。
他有点沉不住气,抬脚正准备进塔,就听我惨叫一声,从塔顶往下坠落。
他吃了一惊,急忙划过几步,想将我接住,却发现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托着,竟轻飘飘地,像片雪花似的,慢悠悠地往下掉。
正惊异间,就又听到谢绝的惊叫声。眨眼之间,他已经砸在我身上。
合着弄了半天,我不是自己摔晕的,而是被谢绝砸晕的。
我踹了一脚谢绝,见他已经醒了,居然努了努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范无咎问我在塔里都发生了什么,我如实说了。
范无咎眉头紧皱,不解道:“可你坠落的时候,我没看到你说的什么木船啊?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见怀里的紫檀木盒原封未动,仍旧让蛤蟆铜锁锁着,摇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快亮了,我俩摇醒谢绝,出了禁地,下到山底,刚好碰上路过的货车,搭车去了城里。
不到中午,我们就回到店里。我见除了包小司,其他人都不在,问她怎么回事。
师父还没醒,不过不再像先前那样癫狂了。包小司接过木盒,轻轻放在师父枕头底下,温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模样看起来,可比宋大有更像师父的爱人。
她拉了我们出去,皱眉道:“昨天子午门青木堂的弟子上门找事,说你辜负了他们堂主,要你给个说法。师妹她们气不过,又怕惊扰了你师父清修,把他们赶出去了。这不,一大早就去魁伟堂说理去了。我要照顾你师父,没法抽身。我担心她们会出事,你们快去看看吧。”
“胡闹。”我跺了跺脚,和谢绝二人赶紧往魁伟堂的堂口跑去。
到了魁伟堂,只见院门大开,院子里静悄悄的,竟一个人都没有。
我越来越感到不安,沈佳恩她们又不带手机,想了想,给田不腊打了个电话。
电话通了很久,田不腊才气喘吁吁地接听。
我问他们在哪儿。田不腊道:“范先生,你快来吧,子午门出大事了。”
我才不关心子午门的事,问沈佳恩她们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田不腊还没开口,电话里传来沈佳恩的声音道:“相公,你们回来啦?”
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沈佳恩似乎有些犹豫,隔了很久,这才幽幽地道:“相公,我可能做错事儿了。我告诉青木堂,他们的堂主是被南良不艮杀的,跟你无关。他们……他们现在要去报仇。”
“你……”我一时气结。
我问明了他们的位置,也顾不上喘口气,和谢绝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青木堂。
原以为会在堂口见到沈佳恩等人,却见里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警车、救护车喧闹个不停,能听到记者亢奋的报道声,和相机“咔嚓”“咔嚓”的闪光声。
我们挤进去,见青木堂的大院中,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年轻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院中弥漫。周格、许幻和林枫正沉着脸,在地上查看尸体。
见我们被拦在警戒线外,周格冲警员招了招手,示意他放我们进去。
我见那些都是青木堂的弟子,男女都有。每个人的死相都极其惨烈,不是被挖了双眼,就是被割了喉咙,鲜血淌了一地,与我们先前在二道村,见到的村民尸体,死法几乎一模一样。
还好,没看到沈佳恩等人的尸体。
见我皱眉,周格问我有没有看出什么。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个名字。
周格脸色变了变,说他们还要处理现场,没法脱身。据群众反映,一早看到一群人追着一个黑袍人,往镇外的青龙山去了,他猜想应该就是南良不艮和沈佳恩他们,让我们赶紧去支援。
周格派了辆警车,直接送我们到青龙山脚下。
远远地能看到半山腰上,有几个穿着亮白褂子的人影,似乎在和什么东西缠斗。
送我们来的警员想要上山帮忙,被我们劝回。
我们赶紧往山上跑。沈佳恩远远地看到我,冲我招了招手。
我跑到她跟前,沉声道:“你瞎跑什么?”
沈佳恩嘟着嘴道:“还不是为了帮你洗脱罪名。你还凶我。”
我顾不上训她,皱眉看向那些青木堂的弟子,见他们个个像中了邪似的,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墨斗,嘴里呼呼喝喝地怒吼,像是在和空气搏斗,问沈佳恩这是怎么回事。
沈佳恩还没开口,她身旁一个浓眉大眼的青木堂弟子,上前冲我作礼道:“范先生,好些日子没见了。不想今天见面,会是这般场景。”
我见他气宇不凡,而且看着有些眼熟,想了想,认出来了。
这人是先前和我们一道去归秭村,调查绡绡的那名浓眉男弟子。
年轻男子称自己叫陈从良,是陈灵祎的族弟。
陈从良告诉我,青木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堂主只能女子来当。陈灵祎失踪后,由堂中一个叫孔晶晶的女弟子,暂代堂主之位。
孔晶晶得知陈灵祎被害,求功心切,不顾陈从良和沈佳恩等人阻扰,带上堂中所有弟子,向南良不艮宣战。
南良不艮昨晚偷袭,杀了堂中数十名弟子。孔晶晶恼羞成怒,追着南良不艮,到了青龙山。南良不艮一晃身就不见了。
他们这些人,却跟中了邪似的,自己跟自己拧巴起来,眼看就快虚脱而死了。
范无咎问那些人里头,哪个是孔晶晶。
陈从良无奈苦笑,指着一个穿着纯白长裙,几乎是复刻版陈灵祎,在一边挥舞墨斗,一边厉声娇斥的女孩道:“就是她。”
范无咎一阵风似的,闪到孔晶晶跟前,不由分说,给了她一记耳光。
孔晶晶呆了一呆,柳眉倒竖,举着墨斗,就冲范无咎脖子缠去。
范无咎冷笑一声,轻轻避过,伸出手掌,往她后颈砍去,想将她砍晕。
这一砍,却将孔晶晶的整颗脑袋,砍落在地。
范无咎呆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同时呆住的,还有我们。
与此同时,山腰间幸存的七八名青木堂弟子,忽然齐刷刷,举起手中的墨斗,冲自己脖子上飞快地缠去。
随着墨线越缠越多,越缠越紧,这些弟子个个脸色胀红,双目圆瞪,脖子上青筋暴出,“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纷纷栽倒在地。
“嘿嘿嘿……”
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从山顶上传来。
我们循声望去,见南良不艮站在山头上,身上的黑斗篷被山风吹得鼓起,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王八蛋!”
陈从良气得睚眦欲裂,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举着墨斗,冲山顶奔去。
“快回来!”
我们惊呼出声。可惜已经晚了。
陈从良就像被一张看不见的铁网穿身而过,在我们面前,分成了好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