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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不腊说,王马脸真名叫王守财。
他俩当初都是二混子,成天无所事事,在镇上晃荡,谁都看不起。
十二年前,师娘只身来到这儿。
和镇上许多男人一样,田不腊和王守财见师娘长得如花似玉,又文文弱弱的,都起了歹念,想一亲芳泽,结果却被师娘戏耍得怀疑人生。
田不腊和王马脸没想到师娘那么厉害,怕惹恼了她,自己小命不保,就隔三差五地去镇上偷些家用,供神仙一样,供给师娘。
好在师娘肯收,他俩才慢慢放下心来。
师娘见他俩有心,找到他俩,教他俩屠夫的本事,又让他俩一个养牛,一个养马,说是从今往后,这刑天山再不许活人进入,让他们花钱,请些江湖骗子,散布刑天山有活神仙,需要每年举办一次刑天祭,进贡神仙的谣言。
而祭祀用的牲口,都从他俩那儿买。
师娘还让他俩悄悄去各地,买些兔子、野鸡、獐子之类的活物,趁人不备,投入刑天山,制造沙漠变绿洲的假象,让镇民更加相信,她就是天上下来的仙子,不敢轻易靠近。
令他俩感到神奇的是,师娘真有本事,在两年内,让刑天山长满了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松柏杨柳。
问她,她却总是笑而不语,只吩咐他俩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十多年下来,他们互帮互助。除了刑天祭这天,渐渐没人敢再靠近刑天山半步,而田不腊和王守财,也从当初一无所有的二混子,摇身一变,成了镇上的养殖大户。
师娘交代过他俩,他俩的本事,不是她自愿教的,而是有人委托她这么做的。
她拿出一只香囊,告诉他俩,只要以后有人拿着一模一样的香囊来找她,就一定要以礼相待。
师娘特意嘱咐他俩,他俩的本事,绝不仅仅是这点小拳脚,真正的能耐,得等到那个拿着香囊来的人来,从此跟着他,才会慢慢显露出来。
也就是说,那个人,是他俩的贵人。
我见田不腊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绕到我身上,有些愣神,指着自己道:“我?”
田不腊点点头:“这些年,但凡有从外地来的生人,都先要过胡老板的眼。哦,就是先前问你们话的,茶楼的老板。他给我和王兄弟报信,我俩就出来唱双簧。”
田不腊说,他和王守财在街上那一出,是商量好的,故意让别人以为他俩不和。
他们每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抢生意为由,展示宋家刽子手的刀工,就是故意做给外地人看,想找到师娘说的,那个带着香囊的人。
而为了引导那人拿出香囊,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刻意点拨。
茶楼里的胡老板,即便我们不给钱,他也会找机会告诉我们;田不腊和王守财表面斗技,话里话外,也都有意点拨……
幸亏当初师父告诉我们一些师娘的往事,我抖了个机灵,不然还真就错过了。
我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猫腻,有些回不过神来。
要这么说的话,师娘来这儿独居,未必真像包小司说的那样,以为师父离世,心灰意冷,更像是有意而来,为我提前铺路。
师娘隐忍了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就为了给我培养两个马仔?
范无咎仍旧沉着脸,道:“你昨天打发走的人,长什么样?”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问,我也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市集上,我就觉得如鲠在喉。这些人身份特殊,搞不好也是来找师娘的,忙追问田不腊,能不能详细描述下那些人的长相。
田不腊想了想,道:“领头的是个跟你们一般大的年轻人,长得挺秀气,穿藏青色西装,脸很白,死人白那种,说话阴阳怪气的。我见他不像好人,就给搪塞走了。”
我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皱眉道:“秦下郎?”
见我看着自己,谢绝估计也想起来了,愁眉不展地道:“秦广王的手下也来了?他们找师娘干什么?”
他腾地瞪眼道:“不好!只怕这些人没那么好打发,你见他们往哪儿去了?”
田不腊瞪眼道:“我见他们往镇外走,没往刑天山去。再说了,那刑天山也没那么――”
我慌忙打断他道:“那些人不简单,师娘只怕有危险。她在哪儿,你快带我们去。”
田不腊也慌了,让我们稍等,他去喊王守财一起,带我们进山。
谢绝等田不腊出门,见不着影儿了,忽然压低嗓子,神神秘秘地道:“一阳,你有没有觉得,这田不腊和王守财,很像两个人?”
我心道这问的什么话,不像人难道像鬼?
见我不解,谢绝挑眉道:“你听说过十大阴帅吗?”
我顿时瞪大双眼,明白过来。
当初谢妙将我催眠,去见谢弼。谢弼告诉过我,每个阎罗帐下,都有十大阴帅辅佐。他让我找到这十个人,并且加以保护。
田不腊养牛,外号田倔牛;王守财养马,外号王马脸……
难不成他俩就是……
这也太狗血了吧!
见我开窍,谢绝笑嘻嘻地道:“是不是,等见到师娘,你好好问问不就行了?”
我没怎么理会谢绝的话,让他和范无咎赶紧翻开领子,去看他俩的后颈。
奇怪的是,他俩后颈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当初谢弼告诉我的那种阴官印。
范无咎和谢绝,已经确定是辅佐我的黑白无常,怎么连他们也没有阴官印?
难不成谢弼那老家伙在骗我?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田不腊领着王守财进来。王守财已收了先前睥睨的姿态,谦恭地冲我们几个一一作礼。
我让他俩先别忙着客套了,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我们等到夕阳西斜,悄悄从农庄出发,往刑天山走去。
那刑天山远远看着,好像没那么高大,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大片连绵的群山。从山脚下往山顶上看,虽然没有草木遮挡,但仍旧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上千米高。
沈佳恩担心,明天就是刑天祭,到时镇民都进山了,我们只怕会形迹败露;况且他俩都来了,没人卖祭祀用的牲口,镇民找不到人,也难免会起疑。
王守财却笑道:“不用担心。这山大着呢,一时半会儿还碰不着面儿。况且仙姑住在后山,捕猎都在前山,不冲突。至于买卖嘛……”
他看了看田不腊,古怪地笑了笑,道:“仙姑说了,你们要想找她,得凭自己的真本事。我们只负责带到地儿,然后就折返,不随你们进去。”
我摸不透师娘的心思,总觉得有些古怪,却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称谢。
走了一晚上的沙山,跨过两道山脊,远远地,能看到前方百米下的山谷间,有一大片黑漆漆的树林。
田不腊指着树林道:“仙姑就在那儿。往下的路,你们就得靠自己了。”
我们道了谢,和他俩在山顶告别。
田不腊等我们走出一段距离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喊住我们,冲我们眨眼道:“小心点,那片林子可不简单。走不出来,可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