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死老头,你睡醒了没啊!”公子粲窝在角落里,用脚尖踢踢躺着像个死猪似的钟塔看守人。
都已经整整一天了,他和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头一起被关在这个阴臭黑暗的地牢里,没吃没喝的,虽然没有被严刑拷打,但也一直没有人来理财他们。老头倒是乐得自在,一到地方躺下就睡,鼾声打得震天响,把他一个人撂在旁边。
闲着无聊,公子粲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他被关的这个牢房似乎是地牢里最靠出口的一间,和里边的环境相比,他所在的牢房倒可算是宽敞明亮了。从他的位置望过去,地牢的深处是一片浓烈的黑暗,仿佛一头太古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随时随地都要择人而噬。
公子粲运极目力,才可以看清里边左右各5间的牢房,再往深处,便是一片浓黑。公子粲来不及奇怪,本来以他的目力,普通的黑暗是无法阻挡他的目光的,但他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左右各五间的牢房里,所关着的,竟然都不是犯人,而是奇怪的物品!
为什么要把死物关在牢房里呢?
公子粲完全摸不到头脑。那些东西千奇百怪,有羚羊的角,某种动物的蹄子,一张金黄的毛皮,一块黑黑的、毫无光泽的石头,一条丝巾,还有……呃……这个是什么?一块说不出形状的——木头?
边看边猜,再怎么有趣,也坚持不了多久。公子粲对着牢房的深处大声吼叫了一通,要是个能喘气的,也该有个回应了,但仍旧是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的吼声在空广的通道内来回传送。
虽然在黑暗的牢房里看不到日出日落,但到了公子粲这个等级,要估计时间,并不困难,也难为他,一个人闷着过了一天。闲极无聊,他把自己所在的牢房整理了一下,随后便实在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真是的,一整天都没人理我们,不怕我们饿死吗?”公子粲只能对着面前唯一一个会喘气的撒气了,“我不吃没事,你个死老头子倒也睡得挺香啊。”
说着又用脚尖捅了捅。
老头翻了个身,仍扯着他那极富节奏感的鼾声。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难道是个猪人?”公子粲来了兴趣,绕到另一边,以便观察老头的脸,“看着不像啊……而且,人和猪……也能杂交出猪人来么?——啊!”
黑暗中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地射到公子粲面前,速度之快让公子粲连眨眼都来不及,暗呼一声“吾命休矣”,暗器便命中了公子粲的面门。
这时,一道紫色的光芒才刚刚在公子粲的头上亮起。紫光青龙罩感知到主人受到了袭击,自动防御的机制被触发,可还是晚了一步。
连这般传说中的神器都来不及反应,可见这一击的迅疾如风。
正“面”受到攻击的公子粲连一声都来不及吭,“啪哒”一下倒在了地上。
牢房里出现了一丝光线,突然的明亮没有打扰到牢房里宁谧的气氛,倒是来人站在入口适应了很久,才能看清如浓墨般黑暗的地牢。
“怎么样?”牢房的入口之外,一个声音问道。
“没事。大概都晕过去了吧。”进入牢房的那人在牢门前一阵晃悠,只能看见两个人躺倒在地的暗影。
“不会死了吧。”外面的那个人问。
“嗨。”牢门外的卫兵认定没什么情况,转身出去了,“死不了。这个地牢邪得很,关进来的人啊,全都出不去,死不了。”
吱呀——门又关上了。黑暗如潮水一般又淹没了整个地牢。
这一段小插曲,公子粲是已经不可能知道了。但是在黑暗中,却有另一双眼睛,幽幽亮了起来。
“笃笃”,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门内也随之响起了一个妩媚的声音。
“谁啊?”
“‘神女’大人,八王子有请。”
门开,黄莺小姐婀娜地走了出来,沐浴完毕,她换上了一套金黄色的宽松睡袍,湿漉漉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本来是一副慵懒的美人出浴图的,却让看见的人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全因黄莺手里还掂着一口宝剑,剑上是一只口喷烈火的凤凰——这是陵光最著名的代表王族的宝剑凤焰,象征着陵光大陆的威严,和羽族的尊贵。
黄莺撇了一眼那如影子一般的“摆设”,轻蔑地一笑。
会议室里,蛇人八王子等主要的将领都肃然静坐,等待黄莺小姐的到来,意外地,竟然还有来自灰狼族的人。
“哟,怎么,灰狼王也来凑一脚吗?”黄莺甫一步入会议室,便奚落起灰狼王的使者,显然与灰狼一族关系不甚亲密。
八王子一见到黄莺,两只小小的蛇眼便亮了起来,旋即射出迷醉的光芒,直到凤焰冰凉的寒光反射到他的眼睛里,才清醒了一些。
黄莺晃了晃手中的剑,“啪”一下拍在会议桌上,即是对蛇人八王子的提醒,也是对灰狼使者的震慑。
“这个时候叫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吧?”黄莺的语气软软的,让人听了有种使不出力的感觉。
八王子赶紧点头,应道:“使者从陵光城来,带来了神羽陛下的消息,小王不敢擅专,特地请黄莺小姐一起来听。”
黄莺也不言语,点点头,在主位坐了下来,斜着瞟了一眼灰狼王的使者,似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说。”
灰狼王的使者面色丝毫不变,即使刚才听到黄莺的冷言讽刺时,也是这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向黄莺和八王子各一躬身,讲了起来。
言毕,八王子陷入了沉思,黄莺则是一脸的不屑:“陛下身边,怎么都是这种看上去板着脸,心里却打着不知道什么主意的家伙。真是讨人厌。”
灰狼的使者再一躬身,似乎是在赔罪。
黄莺见对方态度的确很好,刚才传达信息也是条理分明,倒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转头看了八王子一眼,施施然站起身来,提起宝剑,丢下一句:“这事我不管。”就抬步欲出。
“黄莺小姐……”八王子期期艾艾地叫住了她,又有一些犹豫,“这个,这件事事关重大,您是不是能……”
“我?我可不管。”刚说完,眼珠一转,却又笑了起来,“八王子应付这么些事,倒也真是辛苦了,黄莺怎么说也得出一份力才是啊!”
听到黄莺愿意帮忙,语气又柔软亲切,八王子的眼睛里都快冒出花来了,一个劲地点头,嘴角都笑到了耳朵根。
“您愿意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只要您出手,就没什么办不到的。”
“呵呵呵。”黄莺以手掩口,娇笑了起来,“可不是我来出手,不过嘛——出手的这位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微微扭头,“还不出来!”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传来,一个淡灰色的影子出现在墙角。所有人都知道会议室中多了一个人,但谁都看不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一位——”黄莺如穿花蝴蝶一般,迈着如舞蹈般的步伐,绕到了影子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贴了上去,“这一位,是神羽陛下亲自派来的高手,论功夫,可比我高上许多!论忠心,他对陛下可是言听计从,无人能及!有他帮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影子略一迟疑,刚想出声,一只鲜嫩的手指便抵住了他的嘴唇。一时,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大惊失色。
大部分人都为黄莺的功夫而惊讶,这个传说中的“高手”往那儿一站,谁都看得到,却谁都看不清楚影子中哪里是哪里,在他们的眼中,那就是一团不断翻滚的灰色雾气,但黄莺小姐先是轻描淡写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一下又轻轻松松点上了他的嘴唇。要知道,这两个地方,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高手,都是足以致命的脆弱之处。看来,若不是这黄莺小姐的功夫超出他太多,就是此人对黄莺小姐极为顾忌。但无论如何,黄莺小姐的眼力是极为高明的。
而八王子惊的是黄莺尊贵的玉手竟然去碰触一个臭男人的嘴唇,不禁让他又妒又恨。黄莺小姐嘴角一勾,显然很是满意。
那灰影本想辩驳两句,被黄莺小姐这么一点,一时愣在当场。黄莺的红唇凑到他的嘴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不是说,让你都听我的么?这件大事,我可就交给你了。咯咯咯。”
最后的笑声倒是颇为响亮,人人都能听见,再加上刚才黄莺凑近他的举动,看上去颇为暧昧,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怀疑和猜测。八王子更是双目欲喷出火来。
以八王子的小心眼和对黄莺小姐的爱慕,看来这个“高手”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好了。剩下的事,你们就跟他商量吧。”黄莺笑得欢,转身出去了。
“黄莺小姐,这位——如何称呼?”
“管他叫‘摆设’就好。”倩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绵软的声音仍飘了回来,还有那舒爽的笑声。
“喂,懒小子。醒醒。”
真可谓风水轮流转,公子粲只觉腿上一阵疼,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那睡得像死猪一样的看守老头儿正弯腰看着自己,一脸的嫌恶,用脚拨弄着他。
“哼,你这个懒虫,小小年纪就这么贪睡,真没出息。”
“你——你——”公子粲气得说不出话来,到底是谁懒,是谁贪睡!
“你什么你!看看你,整个牢房,就你这,干净得没有一个虱子,还拿干草铺个垫子,要不要再撒点花露,来一床锦被?坐牢还惦记着拾掇,跟个娘们似的。”
“我——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连话都说不清楚,难道真要靠你——”老头儿摇摇头,坐了下来,嫌恶的表情下,似乎有一些——疲惫?
缓下一口气,公子粲一骨碌坐了起来。
“你个死老头子终于醒了啊,我可等了你一天一夜了!还说我贪睡,到底谁贪睡,谁!”
“切。”老头儿啐了一口,“我老人家被吊在钟楼上这么久了,小睡一下而已,不就一天吗?你看你,不就被只鞋砸了一下而已,也照样睡了一天不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知道尊敬老人了。”老头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鞋?被鞋砸?”公子粲愣了一下,随即那个黑影袭上面门的情景才渐渐浮现在脑海里,“啊!是你!是你用鞋砸了我!”
“谁让你大声吵吵,害得我睡不好。”
“睡不好!”公子粲大吼道,“你那呼噜,打得全世界都听得见,还说你睡不好!我——”
公子粲突然一震,重新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那老头:“你到底是谁?”
“呵,小子反应还不算太慢。我这就告诉你我是谁。”说着微微向前弯腰,凑近了公子粲,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我是——臭老头!”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公子粲的耳朵嗡嗡直响。
向来只有他耍别人,没想到这次被这个怪老头耍得团团转,公子粲是彻底败了。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有什么目的?你的功夫这么好,怎么会被蛇人抓起来的呢?”
老头背靠在牢房的砖墙上,舒坦地长叹一口气,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颇为满意。他不答公子粲的问题,反而对他说:“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没有常识的人。看我的样子,像个猪人吗?再说了,猪人也不是猪和人杂交出来的,那样的是半兽人,而陵光的土地上,是没有这种异界生物的。要是精确地说,陵光的人,应该称为妖。鼠妖、熊妖、狐妖、鸟妖,还有什么?哦,还有狼妖。”
“妖?”公子粲心中一凛,老头儿报出的这一些,正是他们护送军的组成,“那为什么要叫他们鼠人、熊人什么的呢?难道和人没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因为——有你啊。”老头笑了,笑得莫测高深。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我们的事。”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知道你的事——以后你会知道。”
这太极拳打得,真不一般。公子粲在心里感叹道。若是平时,自己一定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不定还拜他为师,但现在的情况——他环视了一下地牢的环境——显然不是个好时候。
“那么,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公子粲觉得迷惑极了,没有雪儿在身边,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谜团。
老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不满意地摇摇头:“求知是好事,但是什么都想知道可不是个好习惯。还有——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卫兵——”
还没等公子粲反应过来,地牢的门打开了,随之,一束阳光射了进来,让他睁不开眼睛。
只听到老头用与刚才完全不同,苍老的,颤巍巍的声音说:“告诉他,我愿意把那个秘密告诉他。”
随后就是锁链碰撞的叮咚声,钥匙和锁芯的咔哒声,厚重牢门打开的嘎吱声。
“死老头,你去哪?”公子粲仍然睁不开眼睛,但神识中看到的情况告诉他,老头正被两个蛇人士兵带出牢房。哦,不,是蛇妖。
“我?我睡够了自然要出去走走。”老头的声音很从容。
“那我呢?”
“你?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老头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显然有人交代过什么,蛇人士兵对于老头的行动完全放任,既不阻止,也不催促。公子粲已经能够睁开一丝缝隙了,但逆着光,他看不到老头的表情,“放心,你不用等很久。”
老头向外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回头来,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不用谢我。”
“啊?……”
老头走的当天晚上,正当公子粲百无聊赖地在牢房里练习老鬼传下的武技时,突然听到地面上传来一阵骚动。
尖叫声、呵斥声、兵器相交的金铁之声,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那个老头说‘不用等很久’,难道——”
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地面的喧嚣安静下去后,没多久,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果然,蛇人士兵押着一个人,进入了地牢。
“嘿,还真来人了啊。”公子粲笑道。在喧闹响起的时候,他早就用神识扫视过了,没有黄莺的踪影,来人也不是她。
蛇人士兵将来人推进了他所在的牢房,转身出去了。
公子粲尚未来得及开口,来人已经当先说道:“苏公子,你没事吧?”
“啊——”公子粲郁闷地发现,这几天自己经常被抢白得说不出话来。运起目力仔细一瞧,这才又惊又喜:“白鸽小姐!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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