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从理性角度思考的话,丹青生没有理由拒绝周毅公。
因为丹奇云的一首诗,贾成贤早已把丹家人恨到了骨子里。再加上丹青生所作诗句,注定他和贾成贤是不死不休之局。仇恨早就已经拉满,不管去不去雍州,丹青生的处境都同样危险。
与文渊阁合作,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只是无论有万般理由,也改变不了一个文青的骚包本质。与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合作,丹青生很难做到。
送走周毅公,丹青生安心当起了宅男,只待三日院试结束离开。只是因他引起的乱子,却等不到三日后才会爆发。
…………
周毅公虽然对丹青生有气,但并没有迷失本心。丹青生所作诗词,被他亲自封存。
不过这样最多也就拖延下时间,对实质不会有什么决定的影响。就算诗文永远不会公布于众,那奇葩的异象,也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住的。
在丹青生写出诗词后的半个时辰内,不知道有多少鹰隼带着密信从安远府飞向四面八方。飞向目的地最多的,是京师凉安。
白头鹰隼,虽然体型不大,但一日内可飞行五千余里,中原六国但凡有条件的,都用这种鹰隼送信。
这一次,不光左丞相府和文渊阁,就连汉国皇室都被惊动了。
……
皇宫,长生殿。
安远府距离京师凉安上万里,即便是鹰隼传书,信件抵达也是两日后,还赶上了深夜。大汉皇帝赵普刚刚和衣躺下,贴身大太监孙宝便在殿外高喊急报。
“孙宝,你最好真有事找朕。”赵普披上衣服,把孙宝唤至偏殿。
赵普年过不惑,极为勤勉。只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如果没什么急事,侍从们都不会在半夜打扰他。赵普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对孙宝也是调侃居多。
“若事发突然,老奴万不敢在此时惊扰陛下。”孙宝低头将一封信件呈上:“这是来自安远府的密报,关于那考题,有考生作出了三品文运的文章。”
赵普很乐于放权,除了殿试,从不干涉科举出题,也不问题目的内容。这次考题虽然另类,但他也是在院试开始后才知晓。对于文渊阁三位阁老撕破脸的举动,赵普并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称病停了这两天的早朝。
听到孙宝的话,赵普没接信件,只是笑道:“贾相爷的威望是越来越高了,那样的题目竟然也有人能‘行云流水’。”
“陛下,内容还不清楚,但能肯定不是吹捧之文……”孙宝最清楚这位皇帝的心思,纠结道:“具体情况都写在密报上,您看看就全明白了。”
“噢?莫不是文运异象有所特异?”赵普拿过信件,饶有兴致的打开观读。看了没几行,脸色是精彩万分。
“孙宝,这信报你确认不是玩笑?”赵普一脸的古怪。“那丹奇云的儿子,当真写了这样的文章?”
文运异象多是大同小异,极少数情况会出现明显变化。但信报上所描述的异象,赵普几可以说是闻所未闻。
“回陛下的话,这种事下面人应该没胆子乱写。”孙宝苦道:“之前贾相没因为那道题发难。可这文章一出,怕是也再难沉的住气。丹家这父子俩,可真是……”
孙宝并不倾向贾成贤,他只对皇室忠心。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是他完全可以预见到将要掀起的风波。
“呵呵,这丹青生,倒是有些意思。”赵普似乎并不关心贾成贤的反应,而是对丹青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沉思了一会,赵普嘱咐道:“明天早上,朕要看到这个丹青生的所有资料。另外,在朕见到这个人之前,也不想看到他出什么意外。”
“老奴明白。”孙宝躬身退下。
孙宝离开后,赵普又从头看了一遍信报,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
文渊阁的三个老头子这次算是破釜沉舟,打了贾成贤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闹到最后说不定还得朕出面保下他们。不过丹奇云的这个儿子,倒是一个不错的变数。如果能撑过这一关,将来大有可用。
………
差不多同一时间,文渊阁三位阁老也都接到了鹰隼传书。不约而同的驱车出门,然后在一个路口碰到了一起。三个老头子顾不得许多,干脆钻进张正风的马车里开起了名副其实的“碰头会”。
大汉皇帝知道贾成贤的事比他们多,但他们知道丹青生的事比皇帝多。丹青生所作诗文,周毅公附在了信报上。虽然三人早已经下定决心与贾成贤撕破脸,但看到诗文之后,还是额头青筋乱蹦。
骂的是过瘾,解气!但……
真是太毒了!
三人碰面之后,大眼瞪小眼。按照习惯,他们肯定要对诗文点评论足一番。只是这三人都是比较老派传统的文人,面对这首诗,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李荣德才先出了声。
“是我们走眼了啊,丹青生此子的骨头,怕是比其父还是要硬上三分。”李荣德决定还是不提诗文了。
“骨头的确更硬,但性子也更冲动。”只要有人一开头,这话匣子就能打开,张正风顺势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这样的诗文写出来,贾成贤势必暴跳如雷。会做出什么,实难预料。”
“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可能有赤子之心。”孙广最为冷静,眼中精光四射:“不管有没有其他计划,丹奇云的这个儿子,我们都必须拼死力保!”
李荣德有些焦虑:“有周毅公在,按理说可保丹青生无忧。可是从信报上看,周毅公似乎因为丹青生拒绝有些情绪。以他那个臭脾气,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孙广道:“这一层我已经想到了,在出门之前已经给他回信提醒。只是距离遥远,鹰隼抵达也要两日后。”
“哎。”张正风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懊悔:“我们几个老眼昏花,险些让明珠蒙尘。如果能早做考虑,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亡羊补牢,弥补还来得及。”孙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眼中的焦虑还是依稀可见。
这两日贾成贤没拿考题的内容说事,是因为他也想看看院试士子们的反应,然后见招拆招。可现在生出那样的异象,就算看不到诗词内容,也得被气的半死。气疯的贾成贤会做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
孙广没有猜错,贾成贤在得到信报的第一时间,就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等郭海被紧急召到左相府的时候,贾成贤已经平静了下来。
“见过相爷!”郭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贾成贤现在看着很平静,但四周可全是碎掉的器皿和桌椅。
“你也收到消息了吧。”贾成贤背着身子,看不到表情。
“收到了。”郭海将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派去安远府的人是丘本旺,这个人相爷应该了解。虽然文道修为弱一些,但应变能力很强……”
“本相没问你这个!!”贾成贤猛转过身,两只眼睛满是血丝,甚是吓人。
“那丹青生该死,但轮不到你们这些废物自作主张。本相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提醒你这蠢货,把下边人看牢一点!如果谁自作聪明干出什么蠢事,本相可不会保他!!!!废物,都是废物……”
贾成贤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郭海不禁心惊肉跳。
他不在乎贾成贤怎么骂,这他早就习惯了。让他害怕的,是贾成贤话里隐含的意思。
相爷不想动丹青生!!
出于什么原因,他已经顾不得去考虑了。现在需要做的,是马上通知丘本旺。
当初贾成贤让派一个能够随机应变的人去安远,所以他才派了颇具临时决断力丘本旺。可现在看的话,丘本旺这个优点,可能会办错事!!
待贾成贤骂够让滚蛋,郭海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左相府。必须在第一传信到安远,让丘本旺别轻举妄动。
……
瞅着郭海离开,贾成贤是余怒未消。
他叫郭海来不是为发泄怒气,就是为了提醒。
贾成贤做梦也不会想到,丹青生会如此大胆。若是完全以他往日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贾成贤就算再怒,他也不能动,不敢动。
那首诗,对那个人的刺激,比他贾成贤可是要大的多。就算要找丹青生的麻烦,也轮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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